第219章 明德义塾高校33

翻开只见寥寥一行字:

“年轮是树的伤口,是这个世界伤害树的证据。”

没有日期,没有天气,只留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宋归程把这句话翻来覆去默念几遍,他的拇指慢慢摩挲着手腕上结痂的伤口,那里粗糙一片,犹如树桩上旋转的一圈圈年轮,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后面接连翻过好几张纸,都是一片空白,仿佛之于这个世界,他只剩下沉默。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才重又出现新的字迹,只是模糊不清,宋归程和裴霜尽两人艰难地辨认着:

“树木终究要死去了,可年轮还在,这时候,年轮又成为树木来过这个世界的证词。”

字迹越来越淡,最后一个字,几乎完全看不见了。

仿佛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这个世界,走过平淡无奇的一生,又悄无声息地退场。

宋归程读完最后一个字,有些愣住。某一瞬间,透过这些墨迹晕染的文字,他看到一个少年穿着不合身的校服,头顶的光勉强照亮他的笔尖,他佝偻着腰,握着一支劣质的黑笔,在路边买来的便宜本子上,平静地发出对命运的诘问。

那么平淡,可是又那么绝望。

一道酸涩和悲伤的情绪随着纸页上晕开的墨痕,在宋归程心中缓缓涌现、蔓延。

“世人都知道,树的年轮可以用来判断树的年龄,细数它经历过多少年岁。但年轮的另一个作用,却常被人忽视,”宋归程语气微顿,随着他的抚摸,手腕上狰狞的伤疤泛起一阵阵切入骨髓的痒意,令他难忍得眉头微皱,“通过年轮的宽窄密度,可以了解它曾身处怎样的节气环境。”

宋归程的目光从本子上移开,投向紧靠墙角的矮旧书桌,桌角刮蹭掉墙上的一层油漆,形成点点褐斑。

这些暴露于外的印记让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这栋房子的破旧,可年轮隐藏于粉饰太平的表皮之下,非折下非砍断不能见到,于是所有的痛苦都被隐匿。

宋归程低头,模仿着年轮的形状,手指在本子上缓缓画过一圈:“气候宜人、雨水丰沛、光照充足之季,树木会因为舒适和安心,生长迅速,年轮随之变宽。”

“如果严寒干旱、凄风苦雨、环境恶劣……”宋归程手中的圆渐渐缩小,“树木的生长就会艰难无比,年轮也会随之变窄。”

裴霜尽安静地听着宋归程娓娓道来,无论是树还是人,能受上天垂爱的都太少。

他是少数的上天宠儿,人生平安顺遂、一路坦途,未曾栉风沐雨、步履维艰,更没有经历过惊涛骇浪、海啸山崩。

他不能对自己不曾经历过的痛苦发表意见,只能抬手覆住宋归程冰凉的指尖,想给他一点温暖,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没有很暖和。

宋归程毫不介意,抬眸看他,反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浅棕色的眼睛犹如雨后的太阳,略微弯出一点笑意,便澄澈明亮:

“幸好,人不是树。树木扎根于何地,死生便只能在何地。可我会自己走向阳光照耀、微风和煦之地,不求天,不求地,我自去攀登,终会凌空绝顶。”

他这话说得着实有两分少年意气,却不见轻狂,只闻笃定,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裴霜尽牵住他的手,轻啄一下:“那我便做一颗小小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