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鹤有一瞬是打了退堂鼓的。她心中进与退各占一半,整个人在其中摇摆不定。
对于加穗里,她说没有好奇心是假的。那女子如同天降,到现在下面也没有哪个人知道她的来历。或许上头的人是知晓的,毕竟五岛满用人十分谨慎,可没有透露丝毫出来。没人能跟加穗里混得相熟,连几个性格热情的姐妹去搭话,都不同程度的碰了钉子,说她淡漠无情。本以为是个冷冰冰的人,偏偏又在客人们面前十分活跃,显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世故,非常招人喜欢。这种前后的反差就更引人惊奇了。于是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传言,有人说她是逃难被救的花魁,有人说她已经嫁为人妇却惨遭背弃,甚至有人说她根本不是日本人。
对于这些愈演愈烈的谣言,千鹤相信加穗里也绝非没有听过,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就尽管让那些如话本子般的传闻随便播散,好似话题中心不是她而是旁人。这点,千鹤倒是十分欣赏,在望而生畏中对这个神秘的女子有了一丝亲近的好感。
冷风吹了她又一个寒颤,令她清醒。
千鹤紧紧盯着那道透着光的狭缝,障子门里的烛火依旧摇晃。千鹤定了定心神,心道加穗里只是失踪了,或许是逃跑了,又不是被人掳走或死了,她的房间里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烛火搞不好是舞子来整理东西忘了吹灭的,更有可能是加穗里自己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千鹤吐出一口气,壮了胆子,走到了门前。
她怕自己失礼,还跪坐在地上,膝行靠近。
“加穗里?是你吗?”千鹤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僻静,里面若有人,应该能清晰的听见这声呼唤。
可千鹤等了几秒,里面并没有回应。
“加穗里?”千鹤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听见任何响动。那日舞子怕是也这么唤她来着,结果什么都没有。
千鹤的心沉了三分,但她鼓起的勇气还不足以支撑她直接将障子门拉开。那道狭小的门缝偷偷流出的昏黄光线像有了灵魂,在跟她招手,勾引她靠得更近些。
千鹤也是这么做的。她微微倾身,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有呜咽的风声,好似还有吹动书页的哗哗声。
加穗里是看书的,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在闲暇时间看书的艺伎,也常常提笔作画,甚至画得不错还有客人会买。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文雅的爱好,才形成了她独特又吸引人的气质。
可千鹤明明记得,当日她失踪以后,房里的书卷都被搬走一一查看去了。此时是舞子又给搬回来了吗?
年轻女孩压不住心中好奇,又往前探了探身子。这回,她将眼睛贴近了那条细缝。
许是靠得近了,加穗里的房中伴着风吹出一股香气,似是她惯用的熏香,经过这些日子竟然还没散尽,还混了些竹草宣纸的清香,特别好闻。
千鹤眨了眨眼睛,试图习惯屋内晦暗不明的光线。
烛火靠近障子门,不知是谁把芯子剪得极短,只能照亮一两步的距离,房间内其它空间则隐藏在昏暗中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来。
千鹤短暂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把焦点聚集在远处,因为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离她最远的墙角,似乎直直站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