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是大连下江洋行宋经理的独子宋伦义。”
“伦义,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晁家六少,晁荃如。”
牛呈奎的语调总带着戏谑,让晁荃如想那“大名鼎鼎”四个字是不是故意挤兑他。
“见过晁六少。”年轻男子放下餐盘立正站好竟然给他鞠了个躬,这让晁荃如措手不及,本能地屁股离座半曲着双腿也点了个头。
“啊,幸会,请坐吧。”晁荃如点了离宋伦义最近的位置,礼貌示意道。
牛呈奎安坐两人中间,一脸贼笑,仿佛就等着看这滑稽的场面。
他嘴上还要卖乖。“都是自家兄弟,别拘着,都坐都坐。”
晁荃如看这宋伦义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矮了牛呈奎不止半头。牛呈奎手臂挎在椅背上,斜翘着二郎腿,随音乐抖着脚,而宋伦义则正襟危坐,塌着两个单薄肩膀,只盯着眼前的杯盏不敢吱声。
怎么看,两人也不像是会有交情的类型。
“二位是生意场认识的?”晁荃如把心中疑问吐出了声。
牛呈奎斜着眼瞧他,眉梢飞起,笑得露了牙。“我还就等你问我呢。”他拇指点点宋伦义,道:“我说我是在码头捡着他的,你信不信?”
捡?晁荃如皱了皱眉,听这个词儿好似把老大一个人当成了猫猫狗狗。
“诶,你先别急着批判我,听我说。”牛呈奎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我爹之前不是捐了条路吗?就潍县通烟台那条,路修好了我去剪彩,从烟台坐船回程遇见这小子的,看他身边陪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就多瞅了两眼,结果下船又碰上了他,小娘子没了,只剩他一个人蹲码头那儿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牛呈奎似把别人的苦难当成了滑稽,全然不顾宋伦义此刻困窘的红脸,嘴里噙着笑。“我还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能哭成那样的,好奇得很就上前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啊他是遇上拆白党了。”
“拆白党?”
“上海话上海话,专门仗着好皮相骗人钱财的那种。”牛呈奎一带而过地解释道,“那小娘子把他的钱全卷走了,他寻不到人又举目无亲,只能蹲那儿哭。我瞧他实在可怜,下江洋行我也听说过,就顺手把他领了,让他报了警给大连家里拍了电报,这些日子都住我那儿。”
“这小子一连三天吃不香睡不稳,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小娘子,跟没了魂儿似的,我这才把他拎出来透透气,长长见识。况且我大胶澳什么闺秀佳人没有?偏要为着个拆白党日思夜想唉声叹气。”
牛呈奎说着说着变成了数落,一脸“扶不起的阿斗”,朝宋伦义斜楞眼。
宋伦义扶着膝盖的手攥紧了裤腿,脸涨得通红,反驳说:“她,她不一样。她肯定是有难处的,不然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是担心她的安全。”
牛呈奎转过头来朝晁荃如摇头晃脑。“看吧,怕不是没救了。”末了又小声贴近些说,“我赌他肯定还是个鸡雏儿,绝对的。”
晁荃如翻手一巴掌挥在他背上。牛呈奎嘿嘿笑着坐回去,没个正经样。
宋伦义向晁荃如这边直了直身子,单刀直入地问:“在,在下有一事相求,听闻晁六少您是个神探,我想请您……”
“诶,打住。”牛呈奎坐起插到两人视线中间,一手拦在宋伦义面前,“你怎么回事儿?我带你来是为了散心,让你看开点儿,可不是让你为难我自家兄弟来的。”
牛呈奎拇指点点身后晁荃如的方向,阻拦道:“再说,这可是个大忙人,平时管得都是死了人的大案子,哪有闲功夫帮你跑这些腿?你要找人自己找警察去。”
“可,可警察都说没法子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