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聊聊了吧,”西莫娅望着远天的斜阳,“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赫斯塔撑着天井坐在了入口的边缘,身体与西莫娅朝着相反的方向,她望着对方:“我今天上午去了个地方。”
西莫娅毫无反应。
“在我这次出发前,肯黛给了我一本影集,”赫斯塔轻声道,“里面是一片焦土,来自被我下令轰炸的区域,她要我看代价——所以今天上午,我去了其中一个地方,和一个当地人一起……”
西莫娅目光微动,脸朝着赫斯塔稍稍转了几分,语带讥诮:“去忏悔?”
“肯黛给我看那些照片的时候肯定是指望我能忏悔,”赫斯塔轻声道,“但很遗憾她恐怕得不到她想要的。”
“……那你去干什么了,”西莫娅又移开目光,语带冷漠,“去欣赏你造成的惨状?”
“我问了与我同行的人一个问题,”赫斯塔说道,“我说,既然他们也是血肉之躯,既然他们也知道不论敌我都会在这种永无止境的交火中流血,为什么还要把枪口对准平民,夺走那些根本和他们无冤无仇的普通人的性命……他给了我一个答案,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西莫娅喉咙微动:“……什么?”
“他问我,如果那些在埃芒里亚的高楼里工作的人,每年都会有一大批固定死于复印室里的挥发性有机物,大家会不会对此熟视无睹,照样出入复印室?
“如果有一间写字楼每年都会塌陷,每一年都会无差别地带走一部分员工和高管的生命,在那里工作的人,是否会对此习以为常?
“答案是不会,因为对这些早就习惯了安逸生活的城市住民来说,他们早就不必将重病和死亡视为日常工作乃至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有的是另谋生路的选择,有的是给自己维权的手段。他们已经光鲜到可以淡忘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平等,心安理得地低头去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而另一群人的不幸——哪怕就发生在他们附近——那些灾难,痛苦,都变成了他们客厅里的景观。他们通过电视、照片、文字报道来旁观它们,消遣它们。
“于是,一种愿望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赫斯塔轻声道,“是否有一种力量,能够将这些无辜的人从那个理所当然的位置上拉下来,让这些从来不用直面死亡的人意识到,大陆的另一端还存在着熊熊燃烧的仇恨和渴望?是否有一种手段,能够让所有人都平等地待在一处,即便是置身于相同的地狱?”
夜风吹过西莫娅的头发,她沉默地凝视着正在西沉的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