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文书,房俊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喝着小酒吃着葱爆海参的李靖、李勣,略作沉吟,笑着道:“丹阳郡公年富力强、魄力十足,却在这个时候辞官,实在是可惜了啊。他现在退下去,想当年追随太宗皇帝血战玄武门的元勋可就没剩下几个还在朝堂上了,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令人唏嘘啊,来来来,敬那些金戈铁马、仗剑任侠的岁月一杯!”
这句话引起诸人追忆往昔的感慨,毕竟追随太宗皇帝建功立业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生平最为得意之事,如今时过境迁,功勋仍在、人却早已凋零,一时间感触万千,纷纷举杯。
李靖笑道:“舍弟命好,当年血战于太宗皇帝马前,一桩功勋吃了一辈子,然而现在年轻人纷纷涌现,咱们这些人都老了也该让出位置,懋功又亲自举荐梁建方,老夫岂能不给这个面子?况且舍弟是个没什么志气的,唯独喜好打鸟,此番辞官正好可以一遂平生之志,只可惜这长安内外的鸟雀要遭殃了。”
诸人都笑起来,说起李客师“鸟贼”这个诨号,也算是奇葩了。
当然,笑在脸上,心底却纷纷震动,李靖与李勣完成了一项关于十六卫大将军的转让,难道是有什么利益交换?
最关键是陛下居然对此“私相授受”的结果予以认可、明发天下,其中的意味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诸人喝了一杯,裴怀节道:“越国公之言差矣,虽然当年玄武门诸将在朝堂上的确没剩几位了,可咱们眼前这不就还有一位吗?来来来,大家一起敬同安郡公一杯!”
诸人轰然应诺,齐齐举杯,别管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何,只要大唐仍在,“玄武门九将”的功勋便是光彩夺目的存在,是十足十的“政治正确”,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要予以肯定。
况且李客师与郑仁泰虽然都参加了“玄武门之变”,可前者只是作为太宗皇帝的部署参加战斗,而后者却是一路陪在太宗皇帝身边冲锋陷阵、护卫左右,功勋不可同日而语。
若非荥阳郑氏与李建成关系紧密、利益纠葛导致李二陛下有所猜忌,郑仁泰之成就足以比肩尉迟恭、程咬金,何至于默默无闻这许多年?
但无论如何,功勋是实打实的,必须予以尊重。
郑仁泰面颊微红,“玄武门之变”是他一生当中的得意之作,当年虽然荥阳郑氏有两面下注之嫌,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抹煞他的功绩,即便蹉跎了一段时日,可如今否极泰来,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更别说当下“双面细作”的立场更攀上房俊这条大腿,隐秘的站在朝堂权力中枢,整个荥阳郑氏因此受益……
饭堂内的气氛很是融洽,素来遭受排挤的裴怀节今日不曾遭遇冷嘲热讽,也显得兴致极高,毕竟谁愿意整日被当做“害群之马”不融于集体之中呢?
但诸人心里却都有所警惕,忽如其来两支军队易主造成长安城内的防御态势发生巨变,无论事出有因还是陡然出现,都意味着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巨大的动荡即将形成,在座诸人毫不意外一定会被席卷其中。
只不知这巨变是由上至下、亦或由下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