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素楝想起来芸香在那草船上的惊艳。
于是虞梓绘声绘色将他们从那洞中跌落后的情形讲述了一遍。
原本他和芸香在一起,但是落下来便分散了,反而见到了猗猗。还好有他在,自己是只旱鸭子,不然可真是要葬身大海了。猗猗当即将一片绿叶放在水中,可是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二人只好在海中飘荡,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可暂时停歇的礁石,猗猗安顿好他便去寻芸香。
过了许久,等到虞梓都快以为自己被抛弃之时,才看见远处似乎有一方大船驶来。他当即脱下外袍,大喊大叫。那船上之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救声,朝他驶来,越来越近。再近些,虞梓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株巨大的草,而那草叶上正是猗猗,那草尖上则是芸香。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芸香,和平时那话有些多还爱哭的芸香真的很不一样。她神采飞扬,在那草尖上时而伸臂,时而腾跃,小小的身子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这株草前行。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此刻的芸香的确是飒飒风姿,英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临走时他想到兄长肯定会来这附近寻自己,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便在这礁石上刻上了自创的“回”字,芸香和猗猗问清楚缘由之后,便也分头在这一片可见的礁石上刻了字。
想必兄长是见过那字的。
说到这里,素楝不禁回想起那日虞槿回来对此事只字未提,只说第二日便去寻阿梓他们。现在想来,他并没有表现的有多担心,是因为他可能早就知道虞梓他们是安全的。所以他才说要先送自己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找他们?既然不是回来找他们,那他到底是打算去哪里呢?想到这里,她不禁起疑,虞槿说要去那里等华璎,这话原本就不可靠……
不,不,他不会骗自己的,他从未骗过自己。素楝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以虞槿如今的修为,自己大可不必为他担心。他说过会回去找自己,必然是会的。只是,他日他不论是去灵岛,还是去南海,可能都寻不到自己了。自己此去,危险重重,明知不敌,却还是义无反顾。因为,她真的不能抛下自己最亲的人独自幸福,她想,若是瑾哥哥知道这一切,也会理解的。
她看着眼前兴奋的虞梓,他可真好,经历万难却依旧乐观。再看看芸香,原本自己还放心不下她,她才从那虎狼之地出来,不能再颠沛流离。可是,看着她指挥那草船的样子,芸香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她见虞梓终于讲完一切,便对他说,“阿梓,以后芸香和猗猗你要多多看顾啊。我知道你本事大,就算在饕餮山那样的地方,也能混得全身而退。”
虞梓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你不也是吗?”他想起自己在餮山经历的一切,联想到素楝进过那秦狱,心想她受的苦远比自己多。“应该是嫂嫂你以后多看顾我。”才说了两句正经话,虞梓又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话让素楝想起了虞槿,素楝不再回答,一旁的芸香也不说话。她看出来了,素楝和虞槿之间已经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她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那傻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公子对小姐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可是的确是待她不一般。从前她见过公子身边的无数女子,却没有一个能让公子如此挂心。但公子却从未在小姐面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保护着她。她知道,这次公子让她跟着出来,也是想让自己好好照顾小姐。但那虞公子,与小姐也是甚为般配,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既然公子愿意成人之美,她又何必纠结呢?
是以,她换上笑颜,对着阿梓说,“以后你可也要喊我姐姐,知道吗?”虞梓瞅瞅她得意的样子,哼了一声起身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猗猗也回来了。他带回了不少野果,还有海鱼与山兔,众人皆喜,然而更加令人欣喜的是,他竟然随身带着火种。芸香对猗猗充满了崇拜,而猗猗显然在故意疏远芸香。不过芸香的那点迟钝恰好忽略了猗猗的疏离,四个人围坐在篝火边,猗猗烤鱼默默不语,虞梓被那烟熏得眼泪直流,直叫着架火的芸香,怨怪她故意为之。芸香脸上挂了彩,满身烟灰,素楝忍俊不禁。笑过之后,素楝看着唯一没有表情的猗猗,想起在灵岛上初次见面时,那样活泼爱笑,围在华璎身边活蹦乱跳的猗猗,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兄弟。可是如今的他,沉默而畏缩,像个犯错的孩子。他不时将眼光扫向一旁和虞梓打闹的芸香,火光中她笑得灿烂,脸上脏脏的,可是现在的他却没法伸出手去替她擦一擦。芸香要是知道自己原来是大公子的人,不论自己是否做出威胁三公子的行为,他此生都得不到原谅。他知道,三公子是她的恩人,可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恩人?
他看着忙碌而欢乐的众人,这里和冰冷的饕餮山不一样,这里是温暖的。可是,这温暖却很脆弱。他知道虞槿在撒谎,公子不会离开饕餮山的,至少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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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受到素楝的关注,他起身去看那烤着的鱼。看样子已经熟了,他将鱼递给素楝,素楝摇摇头,他便递向芸香。芸香只顾着架火和虞梓吵闹,并未看见。猗猗眼中的失落无法掩饰,素楝忙伸手接过,赞叹道,“这鱼看着真香,猗猗,你手艺真好。”
芸香这才发现,忙接话道,“那当然,猗猗什么都会!“语气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豪。猗猗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接着照看着火中的鱼,一边偷偷看着芸香……
夜里,素楝躺在床上,身边是熟睡的芸香,床下是虞梓,他那奇怪的睡姿表明他睡得并不是很舒服。素楝轻轻下床,慢慢溜到外面,生怕吵醒外面的猗猗。
可是,出来才知,猗猗竟然也不在!这大半夜的他去了哪里呢?素楝顾不得那么多,现在走才是最好的时机,若等猗猗回来,她也没办法解释。
她再次回望这小屋,想到今日离别,不知何时大家才能再聚,心下戚戚。但又想到还有人等她去解救,终于狠下心,飘飘荡荡向那茫茫大海飞去。
她飘荡着,寻找着来时的方向。虞槿是不是也从这里经过?她摸着脖子上的黑木符,又看看那散发着黄色微光的黄玉。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飞起来的时候,张爷爷比自己还高兴。那时的她还不认识虞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非是阿婆、爷爷和珠珠他们,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有另外一个人让她放不下,那时的她也不会想到,她要做一种这样的选择:是和一个人长相厮守,还是去守护另外一个于她有大恩的亲人?
她想起李老头的一句话,他说,“自古情义难两全,选情义何尽,择义情难断……”
那时听着平平淡淡,总归说的是别人的事。果然经历过才能有最真切的感受,她想,她可能知道为何阿梓成不了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