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翘天翼没说完她的话,但雅莱丽伽知道她们又想到了一处。在前往中心广场的路上,她一直想着那些探测器传来的图像。
他们的车开始往右转。一条更宽阔的路。当眼前的空间开阔起来后,无数色彩陡然现入雅莱丽伽眼中。在路面盘旋上升的途径中,许多载具不断从岔路汇入其中,顺着盘旋的主路通往高处的广场。在那广场边缘,覆盖钢板与钛合金的隔音屋像峭壁般整齐而严密地挺立。屋檐顶部的几百座铜雕是一种长着突出脑袋和一双眼睛的怪兽,每只眼睛都朝下方的道路俯瞰。它们眼中的光与路面的照明灯不同,带有束状的穿透力,旋转着打在每辆车的乘客身上。怪兽雕像的基座下方,菌群如鳞片般侵蚀了所有的窗台与挂布。它们正在发光,喷洒出烟雾般浓厚的孢子。
广场上的尖叫声就像菌群的孢雾喷发那样猛烈。那不是世界的狂歌,而是雅莱丽伽耳中的声波过滤器允许接收的,属于人的喉舌发出的高响,以及用金属振膜片制作的鼓与铃。一束束声音落下,在雕像兽旋转的眼灯里跳舞,推挤着孢子的烟雾扩散向远方。
雅莱丽伽伸出手指,接住一点落下来的粉末。她的胳膊搭靠在门栏上,静静地盯着指尖那些淡蓝色的微粒。翘翘天翼在她耳朵里叹息。
“哦,”她说,“雅莱,这些菌种……”
电能车继续往上行驶,汇入了朝拜者与参观者的潮流。只有很少的车是完全封闭的,因此车主们能够自由地向周围张望,冲彼此做出手势。雅莱丽伽收到了许多热烈与惊讶的视线,还有许多带着邀请意味的手势。她发现来自头顶的音乐与灯光似乎助长了人们的亢奋。
他们把车停在隔音屋外围的平台上,徒步走进另一侧的广场。在围绕着声线管灯的连片金属板上,他们看到了那些犹如哭泣与惨叫般的狂欢之乐是如何发出的。
一组铜像所组成的机械乐队环绕在广场的中心区域。他们的口中接通了电管与膜片,手臂与指尖挂着铃铛,在声光中有序地起伏旋转,向跪伏在地的人群播撒香水和人造亮片。跪在地上的人群反而是沉默的。他们的额头抵着地面,把双手高举,整齐划一地做出手势。那是一项传统,在远古时代,当菌群因人们的叫喊而灿然发亮时,人们把口中发出来的声响视作和神交流的咒语。神没有形体,因此使用声的语言,而人不应当在非必要的时刻僭越这种界限。
在这些叩拜的人群与演奏的铜像中央,一个由完整岩石磨制成的台子摆放在那里。在平台上是有尖锐刺顶的铁笼,笼中安置着那件古老战争的战利品,来自寒霜之家的邪恶武器。尽管如今它已经完全地失能,人们依旧用牢笼关押着它,似乎生怕它又一次发动起来,带着死亡的阴影飞向夜空。
是的,所有的记载都指出它能够飞翔。那散发出暗虹光泽的金属座驾,每一片车板都纤薄无比,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在战车展开的双翼上留有两个孔洞,据说在过去的战争中,那两个孔洞里安装了邪弩,无休止地放射出死亡的光箭,被击中的物质便永远地从世上消失。这辆来自寒霜之家的古老战车,它的颜色和纹理都世所未见,人们没有在它能薄如膜片的车板上找到任何一根声管,任何一块电池,或是一个燃料箱。他们最终只得承认,这辆战车必然是魔鬼用它那无形的手折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