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豆腐担子换成了豆腐铺子,很快我们又修了新房子,家里的存款也越来越多。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爸开始早出晚归,家里的生意全靠我妈一个人打理。后来我才听说他有了点钱就被他年轻时的那些狐朋狗友拉过去玩起了牌,快钱挣得多了哪还有心思做买卖。
可赌钱往往都是赢得越多输得越多,不多久他不仅败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输红眼了,不仅卖了铺子,还逼着我妈把新修的房子和院子一起卖了,他要翻本。我妈死活不同意,她说院子里的这口井和家里的豆腐担子才是这个家的根,铺子没了还能再白手起家,可要连它们也失去了,我们家就真的翻不了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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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约有种预感,他说的这些往事或许就是症结所在,不由认真地倾听起来。
“那两年他们天天吵架,一开始只是拌嘴,后来动起了手,看着他们跟仇人一样互相撕打,我感觉这一切就像一个噩梦,却总也醒不了。有一天晚上他们吵得特别凶,我放学回来不敢进门就偷偷藏到了院子里。
他们一直吵到大半夜,我缩在晾晒豆腐框的架子后面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腥偏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非常的特别,我一下清醒过来。
然后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响,我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我爸正往井里扔石头。那些石头是从石场运过来打地基用的,之前没有用完院子里剩了一堆。他咬着牙不停地扔,仿佛那口井是他的仇人,他要把它生生砸死。
要是妈妈知道他往井里扔石头,他俩一定又会吵起来的,我下意识想冲出去阻止,然而我刚要站起身却猛地反应过来,那股陌生又诡异的味道正是从他身上飘散出来的。
它一头涌向我,一头扎进井里,像是里面也藏着什么人,它在找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害怕到了极点,直接僵在那里,喉咙里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缩回到角落里,一直等到天亮,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进了屋。
我爸破天荒地没有出去打牌,见我回来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夜不归宿,他只告诉我,今天一大早他和我妈又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离开了这个家,以后也再也不回来。可我明明在外面守了一夜也没有看到妈妈出门,她是怎么离开的呢?
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因为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是那么的浓,熏得我有点想吐,最后我连早餐都没有吃就去上学了。等我放学回来,院子里的井已经被水泥封死,但我分明地感觉到一股味道正从里往外涌,仿佛一头吃饱喝足的怪兽想要爬出来,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也听明白了,一时间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不是不懂死亡,恰恰相反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到底有多沉重。也难怪他对猫儿的死还有猫儿人头的反应比其他人都要大——于他而言,那本就是那段童年噩梦的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