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大抵明白这个中的意思,遂起身揖礼道,“那臣先行告退。”
楚帝一面接过纸条,一面打趣道,“既是召你入宫闲叙,一同用膳,如今又将你轰出殿去。朕岂能如此?且坐下吧,不是外人。”
可纸条上的文字先是有‘子时,老爷与夫人进出于大公子院’,而后紧跟着一句‘寅时,二公子从大公子院中出。’
寅时?新婚之夜,林明德又怎会从林明礼的院中出没。这前半句倒也不难理解,兴许是林靖澄与韦氏进入院中与新婚夫妇说些体己话。只是作为小叔子的林明德,可太不寻常了些。
楚帝将纸条递予林尽染,又抬了抬下颌,命孙晏如继续说下去。
孙晏如略有战战兢兢地说道,“尚书令府自卯时起闭门谢客。直至···直至方才,林尚书与林夫人同坐马车,一同出城。”
“出城?”
“是,似是往城南而去。”
楚帝与孙莲英迟怔片刻后,又互视一眼。城南?此等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莫不是林府当下已出了状况。主仆二人俱是心知肚明,城南有一座静心庵,而大楚的长公主便是在此处出家二十余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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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之以为林府发生何事?”
林尽染沉吟片刻,拱手一礼,道,“臣在北境时,爹曾训诫。大婚之日,尚书令府不论发生何事,不论出现何人,皆不准深查。”
只话音微微一顿,见楚帝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又续道,“臣虽不清楚陛下与尚书令府间的往事,但斗胆猜一猜,陛下昨日应是在等林明礼的生母,想与她见上一面。”
此事倒也不难预料,楚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可陛下却等错了地方。”林尽染双手交叠在身前,淡然一笑,斟酌一番后,道,“林明礼与其娘亲血脉相连,此等终生大事理应前去观礼,却不该是在尚书令府。应是在吴府或是迎亲的途中才对。”
楚帝顿时恍然,随即又苦涩的一笑,低语道,“是朕着了相,林靖澄既然能在静心庵与她相逢,又何须亲去林府观礼。迎亲途中,新郎倌最是显眼,看林明礼的光阴也最久,同样···同样能避免与朕相见。皇姐啊皇姐,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朕!”
孙莲英暗暗向孙晏如摆了摆手,令其退下,又小步踱至林尽染身旁,附耳低声道,“林御史,方才所言全当未曾听见。”
“染之省的。”
“为何当听不见?”楚帝乍然问起,又抬手令林尽染坐下,“染之既将李卿所言皆毫无保留,朕自然不能藏私。”
林尽染几乎疑心听错了,陛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爹令他不必深查皇家秘辛,可楚帝却改了主张,似是有意令他深查二十余年前的往事。
“静心庵!”楚帝的目光直直望着林尽染,嘴唇翕张,“林明礼的生母就在静心庵。”
说罢,又从旁侧的锦盒中取出一块玉牌,递予他,又言道,“这是信物,她看到之后自然会信你所言。至于前尘往事,就全得看你的手段。”
林尽染不禁莞尔,然并未接过,“陛下,这与尚书令府息息相关,爹的训诫,臣一直不敢忘。”
楚帝闻言并不恼,只缓缓放下手,将玉牌置于平几上,二指推至他面前,“林靖澄的确有真才实学,六部在其统管之下井然有序,可不听摆弄的尚书令实非朕所愿。朕至今未曾动他,长公主自然能告诉你缘由。与杜子腾的三年之期已过去一年有余了吧?若未能理顺前因后果,尚书令府并非你想根除就能根除。”
“长公主?”林尽染倒是头回听楚帝自己谈起这位皇室宗亲,竟然是大楚的长公主,陛下的阿姊。垂眸间不免轻笑道,“臣若替陛下分忧,除去长公主,岂非永绝后患?”
“因为朕相信你不会。”
“若坐实林明德与三殿下构陷储君,然林府有意保全次子,倒也有拿他做护身符的意思;长子又是陛下的亲甥子,啧啧啧,林尚书果真下的一手好棋。”
楚帝又斜倚于一旁的凭几之上,慨叹道,“至尊之位,岂是仅凭阳谋就能坐上去的。”
林尽染的瞳孔一震,似是已明白陛下为何迟迟未动林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