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长叹口气,看着地上那个因为恐惧而变得战战兢兢的少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他脸上那种哪怕深陷绝境也从不低头的眼神,长琴遗憾的想,或许带他回来,不是救他,而是害了他。
“罢了,寻儿,你先起来。”
“师父,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
思考良久,长琴最终还是做了决定,转身面向那株向寒而开的白梅,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师父,稍后,你自行下山去吧。”
“......”
高寻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那么依赖的师父会说这么绝情的话,他喃喃道,“师父......”
“当年我带你回来时,就告诫过你,我可以容忍任何事,但是决不能容忍我山门中人做任何伤害他人之事,否则就即刻离山,”他回头看向高寻,“当初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但凡害人害己,就天诛地灭。我们师徒一场,我自然不忍对你动刑,也不会将你交给天家处置,如今,你只有离开这一条路。”
高寻抱住长琴的大腿,哭喊道,“师父,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我就烦了这样一个错误,你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你是不是嫌弃我只是凡间一个马夫的儿子?”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我明白,你一直偏心小景,不仅因为他聪明伶俐,深得你心,还因为他是司命仙君的儿子,他以后要继承仙君之位,所以你常常私下单独对他授课......师父,这些我都不计较,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求你不要赶我走!”
长琴闭上眼,心中万千不忍,但他无可奈何,如果继续把高寻留在尧山,他勾结判官犯下重罪的事情迟早会败露,到时就算他想要保他,也有心无力。半晌,他指了指山外,高寻还来不及说话,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他就被卷飞了出去。
山门外那条盘山小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还记得第一次牵着师父的手走上这条小路时,内心那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归宿。
他不愿意离开尧山,从地上爬起来,雪地湿滑,他摔了好几跤,磕破了额头,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此刻,他沿着山路往上跑,跑得飞快,摔倒一次又爬起来一次,他要再去求求师父把他留下来,可眼前这条路,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他终于晕倒在了路上。望着前面那扇石头拱门,被师父扔出来时,那些藤蔓还被雪盖着,是白色的,现在却已经枯黄了,一片片枯叶不受控制的被风吹远。高寻笑了,流出眼泪,他从来不知道,泪水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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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高寻就一个人下了山。下山后的日子,比他上山之前还要苦。为了生存,他什么都干过,种地,经商,写文,后来世道越来越乱,正经营生做不下去,他都要饿死了,只好去打砸掳掠,干尽坏事。
所以在他死后,才会遭生前的仇人报复,被推入畜生道,轮回成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但他被推下去时,还没有来得及喝下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过着最悲惨的生活。后来,高寻被溟幽所救,才位列仙班。但他对太子长琴的恨,已经深入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