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妄言,殿下,还请不要只听一面之词。莱恩家族是因为收到了圣神的感召才收留各地无家可归的流民,如果伤害他们,岂不是在亵渎圣神?”那个家臣倒是不卑不亢,回答道。
“我此行奉公爵之命,带来了十名如今已经在米里德生活的流民,他们拥有了自己的田园和房屋,过上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安稳生活,只要殿下召见,他们一定乐意向殿下讲述他们如今的幸福。恕我直言——为了卑鄙的私心,不惜散播流言,让其他可怜的流民无法获得这样的幸福,做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无法登上圣神的阶梯。”
“去叫我的书记官来,他在门外等候。”莉莉安娜挥挥手,招来一个侍从。“我不听一面之词,所以让书记官整理了几个问题,还请你一一答复。”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家臣,“你们的少公爵有力气求娶圣神信使,却不能按皇宫的要求亲自来回答那些问题,我很遗憾。但我想这也是因为他们足够信任你,认为你的回答足以代表莱恩的立场,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但其实,公爵大人只交代我向公主殿下呈上那封求婚书,”那个家臣表情不变,转而向王座上的男人行礼,“还有什么问题,恳请陛下询问。”
“艾丽薇特既然都做了准备,你便先回答她的。”皇帝缓缓说道,“如果我还有问题,自然会继续问你。”
男人一直都很平静的表情终于裂出了一点儿僵硬的痕迹,他大约以为自己的这一出离间玩得很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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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德有自己的情报网,肯定也分析得出了“皇帝不希望女儿取代儿子”的结论,但却没想到,皇帝没有顺着他递过去的话柄向莉莉安娜发难,反而和女儿一起,把矛头重新指向了他。
就像风声有它的局限性,在风中听到的各种声音拼凑出的并不一定是一件事情的真相,反而可能是精心编制的罗网一样,莱恩对于自己君主的了解也挺片面。
于家事上,皇帝似乎是一个频出昏招的糊涂鬼,走一步就像悔一步,最后把自己走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糟糕境地;但在国事上,他拎得很清,甚至于,他可能就是因为拎得太清,所以做出了很多没有情理可言的选择,所以才一边坐稳了皇位,一边失去了人味。
莉莉安娜让伊乐·科肯纳准备的,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一本等待着莱恩来填空数据的报告。
表面上,她只是在询问莱恩因为这些多出来的流民所开垦出的荒地,今年需要多给皇室缴纳多少税——但数字和数字之间是彼此关联的,也许一开始看起来只是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造了假,但很可能就会在一环一环的放大后,最终在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得出一个荒谬至极的结论。
盘问这种事,很适合交给伊乐·科肯纳,他对这个议政厅里掌握着大大小小权力的男人怀揣着天然的敌意——这些男人身上都投影着他从未见过的、具有些许贵族血统的父亲的影子。
平时他都小心地把这份心情隐藏起来,一旦获得了莉莉安娜的允许,这份敌意会让他像一条蛇,耐心地等着对方露出一点破绽,然后死死扑过去咬住不松口,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兴奋。
“怎么回事,人是你自己从米里德带来的,我看他们十个人都长着一张嘴,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想必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才能做到这样的统一。”这场问话一直从下午问到了天黑,科肯纳仍然气定神闲,莉莉安娜看那个家臣脸已经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