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娘经这一打击,老态顿现,看着还精神,总在不经意间出神,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怀里抱着陈安,将陈平的名字问了三遍。
她指派雷大的媳妇给两个孩子拿零嘴儿,雷大媳妇耐着烦道:“拿来了拿来了,娘这记性可真是越来越差了,你看都在桌上放着呢。”
转头给阿七解释:“他二叔一去,娘就添了这毛病,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晌,你不叫根本没反应,记性也越来越差,收拾的东西转眼就忘了,自己都找不到了,现在根本不敢让娘放个啥,随手放的比藏起来的还紧实,每天就拉拉鞋底子,眼神儿也不好了,歪了针脚都不知道……”
阿七深深叹了口气,替她娘洗了头,重新绾了发,阿娘还不到五十岁呢,头上的白发已经赛过了陈家老太太。世人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阿娘命苦啊,失子之痛,掏心挖肺也不过如是。
两个孩子偎在阿娘身边,陈平小嘴很甜,唧唧喳喳问个不停,倒引得阿娘说起了阿七姐妹小时候的事,一时间祖孙三人其乐融融。
阿七嘱咐了几句,就出了门,信步走来,很快便到了偏院。这是个只有四间屋的小院子,阿七小的时候二叔父一家住在这里,祖母过世后,二叔父一家搬到了新建的庄子里,这个院子就空了下来。
月前二嫂娘儿三个便搬了进去,虽说跟老屋一个门出入,伙食上算是分开了,等于小范围的分家。阿七几乎能预见,多年后阿爹阿娘相继离世,二嫂娘儿三个也会从这里搬出去,搬到阿爹为二哥选好的庄址,可是在此之前,她们还得窝在这里默默度日,而那个庄子,在失去了二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
阿七发了一会呆,提步进门,差点跟一个出来的身影撞了满怀。居然是五姐夫温茶。他勾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路都不看歪着脚步匆匆往外走,听见阿七的惊叫才猛然止步抬头,虚扶了阿七一下道:“七妹妹回来了?”
阿七打量着他,应了一声。以前讨厌他,特别是雷二的事让阿七恨不得杀了他,可迎丧那晚他捶足顿胸的一番自责后,阿七胸腔里的那股子怒气倒是消散了大半。
理智地说,那事儿并不能怪到温茶头上,他也是个受害者,他的胳膊腿被打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连三个月都没躺到,勉强能动弹就跑回来,跛着一条腿为二嫂扫地提水,干些力能所及的活儿,雷员外都拦不住。让人想怨也怨不起来。
话说温家,也是山那边的大户,温老员外子嗣繁多,柴米油盐酱醋茶,温茶是幺子,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年纪大了,比他年长的侄子都有了四个,温茶长到十三岁,温老员外夫妇也相继过世,家主移到温茶大哥温柴的手上,温茶按旧例分家搬到了属于他的一个小四合院里,娶了雷氏阿五,正儿八经地当家做起主来。
阿五跟三姐和阿七比起来,要娇气许多,嫁了人也是隔三差五住在娘家,反正雷家家大业大,不差她一碗饭吃,自然,也不差了温茶那一碗。除了生孩子坐月子,温茶那小院里一年四季鲜有人气,借了温茶养伤的光热闹了一个月,之后又沉寂下去,以温茶在温家的身份地位,他自己不介意便没人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