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林又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邹朝飞冲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竖了个中指,罗述赶紧制止他这个带有明显个人情感的行为:“说他是个小孩,你自己倒是成熟点啊。”
邹朝飞撇撇嘴:“我这叫直抒胸臆。罗队,你难道感觉不出那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茶气吗?”
“茶气?”
“就是——故意装可爱装无辜装柔弱,然后激起人的保护欲。”邹朝飞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罗述收起记录本:“他毕竟是在娱乐圈里面待着的,这些……也算正常。”
邹朝飞叹着气摇头:“糜烂啊——”
“别感叹了,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抓紧时间回市局。”罗述淡定地道。
“啊?已经两点多啦?”邹朝飞看了眼时间,匆匆收拾好东西,跟着罗述走出了门。
时值盛夏,下午两点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那明晃晃的一轮太阳挂在天上,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晒化。两人打车回市局,一路上也昏昏沉沉的,格外困倦。
“罗队,我问你个问题哈,你不要跟别人说。”邹朝飞暗戳戳地开口。
罗述偏头看他:“什么问题?”
“忆潇姐……她之前,就是在成为现在这种面无表情面对巨人观的样子之前,是什么样的?”
罗述笑了一下:“跟我打听忆潇呢?你现在还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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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这是……”他想找个借口,磨叽半天也没了下文,给自己磨叽得不好意思了。
罗述没在意,回头直视前方,缓缓道:“你听说过,金风月投毒案吗?”
“嗯嗯,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还讲过来着。”邹朝飞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早在几年前,金风月是松安最大的酒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顾客络绎不绝。直到那起轰动全市的投毒案发生,让这家逍遥云端的酒店,从此一蹶不振。
当时是某家公司的领导和顾客会面,在酒店包厢里谈合同,上完菜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开始出现中毒反应,呕吐、心悸、四肢僵硬,毒发最快的那个人当场死亡,其他人也性命垂危进了ICU。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检查当天的酒和菜,还是查病人指标,都验不出这毒到底是什么。找不到源头医院就没办法治疗,只能用最基础的药吊着命拖时间,寄希望于对唯一身亡的受害者尸检,提取胃部残留。
“案发时我刚进市局不久,忆潇比我早一年进来,当时市局有条规定,法医科的每个新人都要跟着前辈实习一年,才能独自操刀。恰好在那段时间里,市局法医科的老前辈都去隔壁省开会学习了,剩下的都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小年轻,解剖死者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成绩最好的忆潇肩上。”
罗述不紧不慢地说着,车窗外,树、行人和来往车辆飞速滑过,邹朝飞全神贯注地听着。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直接换上衣服进了解剖室,侯副局和张灼亲自给她做的助手,所有人都在急切等待着尸检结果。忆潇不负众望地顺利完成了这项任务,走出解剖室之后,她就晕了过去。侯副局去扶她,才发现她满头都是汗。”
“因为案发时人手不够,大家都很忙,只来得及让死者家属签字,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后来核对死者信息,大家才知道,被解剖的那个人也姓黎。”
邹朝飞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向罗述,好像猜到了什么。
“是忆潇的哥哥。”罗述说。
“原本规定法医是不能解剖有亲密关系的人的,但是当时案发太突然,顾及不了这些。忆潇以前的性格其实和曦然有点像,就是更温柔一点,也经常会和别人开玩笑,聊天说话。她的成绩是那一批法医里最好的,但是她家里人,她爸爸妈妈都不太支持她做这一行,觉得太血腥太危险,忆潇跟我说过,只有她哥哥站在她这边。”
“但她成为法医后,操刀解剖的第一具尸体,就是她的哥哥。”
邹朝飞感觉自己一下呼吸不上来,像有什么堵在胸口。
“她那时候还没有你现在大,才二十三岁,身上还带着一半的学生气,尸体没有蒙脸,走进解剖室的第一秒她就认出来了,但是她没有退路,连侯副局都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全程手都没有抖一下,所有流程完整又精确,一点错都挑不出。”
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法医,是怎么在灭顶的心理压力下,完成这一场战斗的。
罗述吐出一口气,看外面发现快到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