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还在继续,但至于剩下的更多细节、和案发时的场景还原……
方清月继续向下浏览,再次确认徐阳没写完这篇回忆录。
也许是时间对他而言不够了,又或者是他写不下去了。
……
接下来的文字简短且仓促,措辞失去基本的修饰能力,时间顺序逐渐凌乱,夹杂了许多重复的感叹词,错别字和无端的空格也频频出现,到最后甚至彻底放弃了标点符号规范用法,改以大篇幅漫长而无厘头的“#”字符来代替。
似乎当撰写到这一段时,写作者本人也陷入了濒临窒息的惶惧之中,无暇顾及太多,只能快速敲击键盘来纾解恐慌焦虑,又或者说他这十年来一直深陷其中,从未得到片刻的自我宽恕。
他形容段驰是个“非常狡猾、非常擅长反向利用的男人”,说段驰威胁了所有人,他让徐阳变成他的傀儡,说会帮忙处理尸体,但代价是从此以后徐阳的一切行为都要受这位“恶毒如蟒蛇的义士”操控,逼他撞死了任语曦的舍友、让他去整容、硬塞给他一个王小宇的身份。他在文档里这样写道:
“小宇,小语。这就像段驰亲手给我烙上的紧箍咒”。
他写段驰将任语曦的“尸体”装进行李箱中,拉去附近的公园丢弃,又让骆曦曦陪他在“伊甸园”门外表演求救、假装被歹徒劫持,事后还划花了任语曦的脸,因为这样能让警察混淆死者的真正身份,引他们去错误的调查方向,反正任语曦一直没有与她真正的双亲建立起任何档案上的联系,只要不被证实死的人究竟是谁,警察就永远不会怀疑到与任语曦有关系的段驰和徐阳头上。
在那之后,段驰开车去郊区垃圾场,处理弃尸用的行李箱,懦弱的徐阳后知后觉追到公园去,不敢靠近,只能躲在坏掉的路灯下远远偷看,看到任语曦的脸已经被血覆盖,却并不知道那时其实他的“小语”尚未彻底断气。
随后,他看到追出去的方清月,想起成辛以曾经在高中打群架时救过他一次。他怕段驰会突然折返回来对方清月下手,尽管那时他还不知道段驰对方清月的变态执念,但认为自己“仿佛在那一刻得了神指”,所以他“冲上去打晕了月姐”,并认为“救了月姐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做过正确的事,起码我对得起成哥当年救我的那一次”。
后来,徐阳在清理任语曦遗物时发现了录像,才得知她被嫉妒蒙了心,近乎偏执地想取代自己妹妹的位置,为抓出骆曦曦的把柄,她一直偷偷监视跟踪骆曦曦(就像骆曦曦跟踪成辛以那样变态又执着),所以她会知道骆曦曦初中时救过方清月并因此被段驰记恨,也在地铁站意外拍下了骆曦曦推方清月那一幕的视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任语曦选择了将视频送给骆曦曦的敌人,想借段驰之手摧毁她,却未曾料到与蛇蝎合谋,最终必将被蛇蝎反噬。
“但毫无疑问的是,她选错了路,从此便作茧自缚、和我一样深陷泥沼。”
如果这篇文档是以纸质方式记录下的铅字,方清月猜测一定会有泪痕甚至呕吐痕迹留在纸张上,只看着这些凌乱的表达,她几乎就能想象出徐阳敲击键盘时的痛苦绝望。
“可怜的小语啊###她把录像给了段驰#想借段驰的手威胁骆曦曦……却反过来被这个可恶的人渣反过来利用……傻瓜她真是个可怜的傻瓜她本可以找我帮她,如果她从来不曾背叛……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我必然不会伤害她一根头发###”
“没错,天呐##段驰这个该死的人渣凭一段录像同时威胁了姐妹两个人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天呐##救救她老天爷能不能救救她……后悔快要把我吞噬干净了,就像那些冰冷的硅胶吞噬我原本的脸一样……”
“##后来我从骆曦曦口中得知段驰曾经试图接近月姐,就像初中时那样,月姐一直令段驰念念不忘但成哥把她保护得太好了成哥做得比我好太多……太多太多……尤其自我在他们家门外打过飞机之后,成哥和月姐似乎有所发觉,就在家门口安了个监控。”
“以段驰那时的能力根本无从下手,那时候的段驰还没有进化到敢对着监控动手脚的地步###但道在进步魔也在进步……”
“我知道段驰还未死心,骆曦曦也一样。”
“他们终究还是会对‘伊甸园’下手。”
“自月姐回到了这个城市之后,我能感觉到那两个人明显的亢奋,像吸血鬼露出獠牙……我知道他们偷偷去了月姐家的物业,大概是对小区监控动了某些手脚;也知道他们把我开发的定位芯片偷偷安装在了成哥的手机上,骆曦曦测试过了那个芯片之后,就跟踪成哥出海去了旗望岛###天呐成哥是去工作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但她只是想跟踪成哥,骆曦曦病得比我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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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阻止他们。我没有勇气阻止他们。”
“昨天下午在熙阳岭,我看到月姐站在书架后方专注翻阅那些灰尘满满的旧杂志,我不知道她脑后是否还留有我那一棍子打出的疤痕,但她的模样看上去与当年在烈日下给我巧克力时几乎没有差别……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冲过去,将所有真相全都告诉她,跟她道歉,跟成哥道歉####都是因为我的愚蠢和懦弱,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还继续放纵那些或癫或恶的罪人继续筹谋伤害他们……让他们把我抓起来枪毙,枪毙我吧,放过我吧……”
“可我没有勇气。”
“我是个烂人,连接受惩罚的勇气都没有。”
“烂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