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留给肖勇山什么思考的时间,阿川几乎是踩着秒针指正的点推门进来。
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十分钟已到,晁先生请。”
晁荃如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根本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
“麻烦请和久井警部来一趟。”他抱臂而坐,像尊佛,说话客气,却字字都写着傲慢。
阿川仍旧面无表情,但话语中也有了几分不满。
“和久井警部事务繁忙,已交代并全权委托我将二位送出警署。”
“我有要事与和久井警部商议,你恐怕是没有这个权力做决定的。”
“晁先生不妨一说。”
“我们需要肖勇山带路找到真正的嫌疑人,所以要带他一起离开。”晁荃如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烟卷来,缓缓推到桌面上。
阿川眼睛一眯,立刻就懂了对方的意思。晁荃如这是在拿从白锡包中私藏的烟卷来要挟他们。
他确实没有权力决断,但他的职责也不能放任晁荃如为所欲为。若换了旁人口出狂言,此时他早已掏枪顶着对方脑门打个对穿了。可晁荃如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即便这个男人三番两次挑衅,和久井泰雄又极度厌恶对方,他也要保持冷静,仔细思考权衡晁荃如背靠的晁家势力与现下局势千丝万缕的关系利弊。
他的犹豫被肖勇山全程看在眼里。肖勇山明白了这两位官老爷刚才没有说大话,他们果真能与日本人分庭抗礼。自打他被抓进来,还没见过张扬跋扈的日本人怕过谁。这两个官老爷肯定是他的救星。
他眼巴巴地望着晁荃如,连连点头说:“我配合,我配合。”
晁荃如用眼神示意他噤声,继续与阿川对峙,说:“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罢,和久井警部就在门外。”他算准了多疑的和久井泰雄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在暗处全程监听了他们的谈话。
他派阿川进来应付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试探晁荃如下一步的行动和打算。
果不其然,和久井泰雄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冷冷笑说:“晁六少倒是好算计。”
“过奖,”晁荃如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烟卷又往前推了一寸,说道,“明人不说暗话,除此以外我还留了一根,不过不在身上,事成之后,我定会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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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我怎么相信你?”和久井泰雄指出重点,“况且,区区一根烟卷,怎么证明不是你伪造的?这种东西在刘省三那里也当不了呈堂证供。”
“是不是伪造的这重要吗?”晁荃如倒是说出了让众人皆为意外的话来,他甚至没有一丝想要辩驳的念头。
“什么意思?”和久井泰雄的眉头紧紧蹙起。
晁荃如笑笑,说:“和久井警部不妨把视野放得宽广一点,不要局限于眼前你手中的案子,也不要局限于刘巡长手中的案子,而是放眼整个商埠的局势。”
“日本人撤军不撤警,北洋政府已是不满。丸元总领事以维护在中日本侨民人身安全为由,一而再的推脱,本就站不住脚。胶澳商埠中日警备共存,一辖区两国治,冲突不断,矛盾日渐升级的现下,谁知一根小小烟卷会不会成为让事态恶化的导火索呢,丸元总领事会容忍这小小的‘失误’吗,和久井警部?”
晁荃如平静地说着胆大包天的话,仿佛在讲话本子里的内容般将自己从中抽离,不关己事的语气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烟卷于我不过是个烫手山芋,我多留无益,刘巡长得不到烟卷便没有十足证据扣押王步升,你们想要回人是轻而易举;而让我们带走肖勇山,说到底最终也不过是把加藤兄弟的案子又重新交回中方,交回到刘巡长手中,待真凶缉拿归案,贵方亦无损失。大家各退一步,此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只精巧织网,躲于暗处的蜘蛛此刻正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