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逼驻场

逆风飞舞 墨语天晴 5932 字 2个月前

“做广告就是骗人,这不很正常吗?”

即便颜明月做地产广告多年,但对行业里的很多内幕知之甚少。那些见不得光,套路购房者的招数,公司老板不会告诉她,客户更不会自揭家丑。那些人需要的,是你为其卖房挣钱,而不是知道坏的真相。

距千元法会结束半个月后,青龙观由政府与宗教协会牵头,面向社会举办大型祈福活动,半岛墅再次邀请道观为项目祈福。

因为刚卖出五套别墅,总经理魏迟和别的高管都乐意花钱。活动当天,在售楼处大堂里,营销部的蒙蒙拿着一摞厚厚的红包,等待青龙观的道长们过来。

道观景区的总经理吴总与相关负责人已经提前来到,正在大堂与魏迟谈法会具体事宜。

颜明月看着蒙蒙手里的大红包,笑着问,“这怎么也得好几万吧?”

蒙蒙带着腼腆笑意点点头,轻声道,“五万。”

颜明月禁不住大笑,然后小声说,“看来这次是下血本了。”

一阵悠扬法乐由远及近传来,颜明月知道青龙观的祈福队伍来了。走出售楼处一看,好家伙,那气势与排场,让没见过啥世面的她惊叹不已。

距售楼处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大概有上百名道观成员身着道袍列队齐整,最前方的道长手奉香炉引路,由四个道长为神像抬轿,还有奏乐的,以及手持经幡的一众道士,法相庄严而有序地由远及近,朝售楼处缓缓走来。

颜明月顿时觉得,道观这般隆重的出场祈福,五万元的红包还真不算多,毕竟半个月前的那一场活动,十来人辛苦忙活只给了一千元,这事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五万元,也算给这声势浩大的祈福场面一个交待了。

劳累多日的颜明月精神恍惚,坐在电脑前有点走神。但她心里却无比开心,把法会的工作收尾后,终于有理由撤场回去了。

孙道走到营销部门口,低着头边看手机边发话,“明月,我们要办一场钓鱼大赛,你跟他们程秘书长联系,以后会有很多工作上的对接。”

颜明月被吓得瞬间精神抖擞,连着咳嗽几声,“钓鱼大赛?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这是多大的活动?”

“很大,全国各地的人都来。”

颜明月头皮阵阵发紧,忽然万般委屈。每天的早出晚归,加之高强度的工作,驻场大半个月后体质越来越差。

从最初的没精打采到后来轻微咳嗽,如今每说几句话都要咳上几声。她知道这是劳累过度造成的,不调整作息时间这病怕是好不了。

可看现在这情形,哪里能让她休息呀。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鸡飞狗跳的每一天。这场规模更大、耗时更长的活动,让颜明月后来被更多人关注认可,也随之被更多灾难缠身。

钓鱼大赛是上海一家钓鱼协会牵头举办的,一年到头在全国各地与企业合作,组委会提供媒体资源与宣传,企业给赞助。

颜明月添加程秘书长的微信后,看他的朋友圈里,海钓、湖钓都有,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挺正规。

在与程秘书长对接的过程中,颜明月得知,这是个全国各地钓鱼爱好者参赛的活动,这让她心头一紧。自己以前只是写写文案做做方案,这种与人全程对接,参与执行的工作从没干过,她怕应付不来。

让颜明月感到庆幸的是,程秘书长在工作中还算好沟通。而孙道也对她说了,遇到什么困难和问题就找他,他会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苦逼的日子,就在钓鱼大赛活动的开展中,一路狂奔而来。

颜明月几乎天天都要跟程秘书长沟通工作上的事。大赛需要的物料,稿件的撰写以及设计稿的出品,还有各路媒体的联络………一堆工作如排山倒海般扑来,令颜明月忙得焦头烂额。

还要跑到项目各处看现场,考虑场地布置,加之冬季的湖边风大天更冷,颜明月的咳嗽更加严重了。每天跟各方人员联系时,营销部总能传出她说一两句话就附带的几声咳嗽声。

半岛墅的伙食不错,但颜明月驻场一周后,本就不圆的脸蛋就肉眼可见越来越瘦。钓鱼大赛工作的开展,更是让颜明月瘦成了皮包骨。

调整活动需要的物料清单也成了颜明月的工作,对数字反应迟钝的她改这玩意好多次了。要把所需物料确定好,让活动公司报价,她被这些东西折腾得够呛,心情烦躁得很。这本应该是半岛墅的策划工作,或是活动公司的工作,孙道却让她来做。

这个千亩体量的文旅大盘,只有一个刚毕业的董晓剑做策划。平时他仅是走营销部的OA流程都忙不过来,更别提什么策划执行的工作。

像这样的大项目配两、三个策划都不为过,可原来的策划经理走后一直未招人,也不知这家开发商到底是怎么想的。

颜明月现在是既做筹美的文案策划,又做开发商的执行策划,然而在半岛墅超范围超负荷的工作还远不止这些。

有一天孙道出差由吕妹主持早会,在给置业顾问与渠道安排完工作后,吕妹向颜明月提要求,“你们广告公司给客服部写一篇优秀客服的表扬稿。”

颜明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吕妹,不答话。

吕妹继续说,“这是孙总要求的。”

颜明月依然没回应,只在心里嘀咕,我管你是谁要求的,这种跟推广完全不沾边的事,做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不伺候。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颜明月开始处理手头各项工作。没过多久,坐在她对面的董晓剑说,“你们广告公司尽快把客服部的表扬稿写一下。”

颜明月暗道,嘿,个个都当领导,指手划脚发号施令上瘾了,就连这个刚毕业的小策划都要来使唤人。

她语气强硬地说道,“你们客服部的情况,我们广告公司不了解不好写,况且这也不是营销推广的工作内容。”

看到董晓剑神情不满的瞪过来,颜明月语气严肃地再补一句,“少拿孙总来压我。”说完低头继续忙工作。

董晓剑倏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倚着办公桌掂翻手里的圆珠笔,满脸骄傲又怨气十足地对颜明月说,“这个一千亩的大盘只有我一个策划,人家一个项目都是好几个策划的,我容易吗?”

颜明月淡淡地微笑着看他,并未言语,心里却极其不满,你小子还真有脸说。

平时你跟蒙蒙每天只是走营销部的OA流程都要加班,听说以前的策划经理为了帮你走OA,本职的策划工作反倒撂下不做。如今策划经理走了,我不过是乙方写文稿的,不仅要做客服工作对接两边公司,还要兼做你们策划经理的工作,包括你这小策划应该做的事情。你都知道一个大盘至少要几个策划,怎么你们就好意思,让我一个乙方的弱女子,干你们几个人的活呢?

想到这,颜明月有点生气了,直接冲着董晓剑翻了两个白眼。

“你为什么冲我翻白眼?”

“老娘乐意,咋的,要打架吗?”

“我好男不跟女斗。”

董晓剑满脸不高兴地嘟哝着,坐回椅子上低头看向电脑屏幕,颜明月心里再骂一句,你是好男咋总让女的帮你干活。

颜明月猛的站起来,凶巴巴地看着董晓剑,同时抓起保温杯。

“你要干嘛?”董晓剑全身绷直,紧张地问。

颜明月诡异一笑,慢悠悠拧开杯盖,小呡了一口水,轻声细语地说,“喝水呀。”然后阴沉着脸,再将盖子拧紧,“砰”的一声重重放在桌面,坐回椅子上。

董晓剑挺直的身板瞬间松垮下来,脸有些泛红。

颜明月看着这臭小子的窘样儿,偷偷憋住笑,差点被嘴里的水给呛到。

她心里对董晓剑多少也有些不满,工作上的事有时需要找他,打电话经常不接,找不到人。客服黄丽也吐槽过,急着开发票给他就是联系不上,工作方面能拖就拖。

需要你们甲方时不配合,凭什么乙方要免费为你们做份外的事,若是老总要求,还考虑态度好一点婉拒,你一刚毕业的小策划,也要来凑热闹狐假虎威,颜明月可不想惯他们的臭毛病。

要不是平时需要吕妹配合推进工作,以及不想当众让她没面子,早会时颜明月就想直接怼过去了。

客服部的员工表扬稿都想白嫖广告公司,好歹也是个央企,家大业大的,难道连写篇表扬稿的人才都没有,这做事格局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有一次早会时,吕妹要求大家玩游戏时唱歌跳舞,颜明月向来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事情,所以选择回避。还被吕妹指责“既然来到项目,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说得好像颜明月多想到他们项目驻场似的,要不是孙道强烈要求策划驻场,谁愿意天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还要大清早体验一把传销组织般的变态例会。

每天披星戴月的在半岛墅这种荒郊野岭驻场,不仅路途奔波,超负荷的工作量,已经让颜明月累到病得饭都吃不下了。

晚上八点多钟回到市区,没时间看病,只能到药店买点处方药吃,之前吃了好几种药都不见效。

为了更好达到效果,颜明月将两种不同的药加量同时吃下去,吃完药后身体反而愈加难受,呼吸困难,全身没力,像丢了半条命似的。后来她才知道,不同药同时吃是很危险的,没死算是她命大了。

去买药时,颜明月在药店门口的体重秤上秤了一下,发现比没去驻场前瘦了将近二十斤,心中不禁泛起难以言表的酸楚与委屈。

清早五点半的闹钟响起,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加班到一点多钟才睡的颜明月不想起床,但她知道这不行。

团队里设计师来福是能省事绝不多做,黄丽是既菜又傲还懒,张丽做事倒是用心,可策划执行这些活她从未接触过。所以就算颜明月请病假,也没人能真的帮自己解决问题。

短暂郁闷与情绪调整后,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起床洗漱,匆匆喝了盒酸奶去赶通勤车。中午实在吃不下饭,又怕身体会垮掉,她硬逼自己到食堂舀了半碗带点菜叶子的清汤喝。

毕竟每天十来个小时的工作量,加上生病咳嗽,在这四面除了湖坡树木不见人烟的地方,万一肚子饿了没东西吃,颜明月总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她早上出门前还带了个苹果放包里,预备饿时吃,但一整天都没胃口。

工作上各种阻力重重,身体又病得只剩半条命,就连每天回家坐车,都一路痛苦不堪。

“妈的,怎么又修路,以后班车往国道走,单程就要两个小时了。”半岛墅的工作群里发了一则政府封路的通告,渠道经理老黎看到后气呼呼地骂起来。

负责营销部杂事的罗四不以为然地说,“也就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老黎怼道,“你们住淀县的又不受影响,我们住市区的,每天要花四小时在路上呀,苦呀。”

从市区到项目的高速路要封路维修,而国道的路况很坑洼。早上大家还是从高速路到项目,今晚开始却只能走国道。住在淀县的一批人下车后,回市区的仅有三个人,空位很多。

快瘦成豆芽菜的颜明月走到车尾,准备在后边躺着休息。怎奈车子颠得太厉害,根本躺不了。

她被颠簸的力量抛至半空中,又猛地跌回座位上,随后又被抛起,再跌回,反反复复,就像玩上了低配版不花钱的蹦极。一种无比狼狈又极度憋屈的情绪,也随着颠簸上抛又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