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面上虽故作镇定,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她心底的不自在。
素云赶忙蹲下身子,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书卷一本本拾起,嘴里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的,把这些书弄成这般模样。”
李纨听了,心下一惊,生怕素云猜出些什么,忙板起脸,喝道:
“你这丫头,只管收拾便是,哪来这许多闲言碎语!
这些书原是我和王爷论学问时翻乱的,不过是些小事,也值得你这般碎嘴唠叨。”
说着,李纨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渐渐停歇的雪,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想将方才的旖旎情思都随着这口气一同吐出。
她定了定神,转身看向还在整理书籍的素云,缓声道:
“今日这事,你也莫要再提,免得叫旁人听了去,生出些无端的是非来。
咱们府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口舌之争。”
素云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手上的动作愈发麻利起来。
李纨见她这般乖巧,又软下语气道:“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我心里是信得过你的。
快些收拾了去罢,莫要让王爷在外边久等,着了风寒。”
贾环这边,正一脸闲适地和再次过来查看的抱琴谈笑着。
忽见书房门打开,李纨带着素云,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匆匆往院外走去。
李纨月白绫袄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片残雪,恰似她此刻的心境,想要借着这冷意,镇一镇面上未褪的潮红。
“大嫂子留步。”
贾环忽然抬高声音,修长的指节轻轻叩了叩廊下冰棱,发出清脆的声响。
“前日说的《天工开物》孤本,弟弟改日再送来讨教。”
话音落在“讨教”二字上,语调微微上扬,竟带出三分缠绵的轻佻。
李纨脚步微顿,披风系带被风吹得缠住梅枝。
素云忙要上前解开,却见自家奶奶已抬手折了那截碍事的梅枝,碎玉似的雪粒子簌簌落在绣鞋上。
“环哥儿有心了,只是年关将近,府里还要采买年货——”
她忽地咬住下唇,耳垂红得滴血,原是贾环不知何时已踱到梅树旁,正用指尖捻着她方才碰过的花瓣,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
抱琴捧着鎏金手炉,静静地站在月洞门下,瞧着这对隔着梅树说话的主子,忽觉手炉上雕着的并蒂莲纹有些刺眼。
她刚要开口,却见素云怀里抱着几本沾了水痕的《泰西水法》,书脊上分明印着半个指痕,像是被人慌乱间攥出来的,显得格外突兀。
“王爷,王妃逛园子乏了,如今正在潇湘馆摆宴,叫我过来请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