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堆积在黑漆桌几上,那几个小官端着一盘卷宗走过来,桌面已然放不下了,只好堆在桌脚边。
一个曼陀罗花案能有这么多卷宗?!
卷宗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封长诀看了直犯困。裴问礼叹口气,坐在他的身边,拿过他手上展开的卷宗,后者顿时清醒。
“我帮你看,困了就睡会。”裴问礼刚批阅完公文过来,卫明朗先回去了,这堆卷宗封长诀要看完得花上个十天半个月。
“行,谢了啊。”
封长诀仰倒躺在木地板上,这时候就不讲究欠不欠人情了,他认得字不多,复杂句子看起来断断续续,基本要靠猜,还不如让给有能力的人。
一个小官过来俯身点燃蜡盏,悄然离去。
此案牵扯众多,确保案件完整,刑部给涉案的官员们都写了文书,所以卷宗才多。
“把有关北疆的案宗找出来就行了。”封长诀翘起二郎腿,偏头望着裴问礼的背影,心情复杂,“你对曼陀罗花一案了解多少?”
“你信我?”裴问礼明知故问,侧着脸朝他笑笑。
原以为封长诀不会回答他,没想到后者没有闪躲,定定地说道:“信。”
裴问礼扬起笑,转头翻起卷宗,认真地说道:“曼陀花案有两股势力,一是太后那一批,她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用来对付先皇。二是裕王,他想借五石散发财,削弱朝廷。”
“药坊主是白脸,也就是裕王的手下,裕王的手下按脸谱排名,你在余州杀的那个是蓝脸。”
裴问礼语气平淡,封长诀忽然毛骨悚然,他是从何时找人监视的,还是说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他都会去查。
“胡商苏仆延和裕王有交易,也就是你查的那条线。苏仆延是通过关令才得以进关,关城县令不是抓了关令,没审问出来吗?”裴问礼放下看完的卷宗,又拿起一本新的卷宗。
“没,关城县令就是一饭桶,顶个屁用,人都没了怎么审,关令就以死谢罪了。”封长诀无奈地骂道。
“八成是上头有人。”裴问礼以往的经验推断,人也没怎么审,草草了案,不过是知晓上头谁护着。
“是啊,我如今还没搞明白背后究竟是哪个将军。”封长诀苦恼地抓抓头发,他忽然问道,“我的事你都查过了?”
裴问礼观察他的神色,并没生气,才开口道:“嗯,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但我更想你与我说,而不是等我去查。”
封长诀怔了怔,转开眼道:“既然你知道那些事,也省去我多费口舌,你觉得那两个将军谁真谁假?”
“谁真谁假我不知晓,但他们俩都别有用心。”裴问礼冷笑一声,解释道,“他们有意混淆视听。若昭威将军是想分散匈奴人的兵力,就不该让自己陷于夹击境地,还要等援兵来救。最后见匈奴人逃逸后,不早些归营,反而要等主营的兵去通报。”
“他哪是想分散匈奴人的兵力,不过是想消耗赤胆营的兵力。”裴问礼一言定论,封长诀被他梳理一番,感觉事件清晰多了。
“他想必是与匈奴也有什么勾结,匈奴人包抄他那么久都没一网打尽,不是很可疑吗?”
封长诀认同地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裴问礼看他一个劲点头,不经意扬唇,接着说道:“他设计让你入局,却要拦你去关口,说明他早就知晓匈奴主要兵力要攻城。他不是怕你守城,而是在护你。”
“护我?”封长诀惊讶出声。
他冤枉盘叔了?
“这就要提起天德将军的阴谋了。”裴问礼仿佛洞悉一切,与他说事像说书一样,封长诀竟然不觉得这些计谋枯燥,反而听进去了,“天德将军没开关口,当真是怕匈奴人进城吗?场上有扎那一部,他们是陷害你父亲的主要推力。扎那与查干巴日情同手足,你灭了一部,另一部自然要报仇,你们封家没报复干净,真正杀他兄弟的人没死,扎那他们不会放过你。”
封长诀好像有些头绪了,他顺着裴问礼的说法推下去:“照你这么说,天德将军也和匈奴人有牵扯啊。他不开关口,是想配合扎那杀我。”
一个赤胆营两个主将军都和匈奴人有牵扯,还守什么边疆。
封长诀脸色愈差,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们要这样做,都是赤胆营的老一辈了。”
裴问礼眉梢染上柔和的情意,这就是为何他那么珍惜封长诀的缘故。
“你不懂人心,究竟是好是坏呢。”裴问礼温和地笑笑,封长诀被他一笑给整懵了。
搞什么,又不说了。
“昭威将军很矛盾,他应该是……用为你父亲报仇的借口说服自己去叛国。他本就是一个欲望很大的人,不然怎会在北定将军走后就与天德将军分权。”裴问礼知趣地收起笑容,温声道,“他对大将军情义过于深重,这也是为何他会护着你,避免你陷入死斗。大将军以前应该对他影响很大,他就像余州百姓那样,很偏激。他觉得大将军如此忠心,却不得善终,于是起了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