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兰兰双手背在身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不是啊……岳哥哥,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好朋友?”卫岳几乎被这三个字定在原地,伸出的手也变得尴尬无比。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们牵手、拥吻……这些,难道这些……竟然只是好朋友便可以做到的么……”卫岳不相信,他想走过去抓着云兰兰的手,他想让她问问清楚自己的心。
可是还未等走近,云兰兰身上的玉佩便迸发出耀眼光芒,化作一个灵力强悍的护罩,将他挡在外头。
云兰兰看着他眸色沉沉,有些害怕:“岳哥哥……你冷静些,我已经……”
“你已经与那魔族太子互许终身?”卫岳盯着玉佩上的魔族印记,心里某个地方在一块一块地坍塌下去。
“我真是……”卫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好朋友。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挺可笑的?”卫岳没再接近如临大敌的云兰兰,他瘫坐在书房椅子上,轻轻呼了口气,“让你受惊了,你走吧。”
云兰兰走了。
明天就是宗门推举掌门接班人的时刻,本来前几天,二人就已经商量好,卫岳会把这个位置让给她。
这么多年来,卫岳为宗门做了多少,有目共睹。
云兰兰未来想要坐上昆仑宗第一把交椅,卫岳若不愿意做她后盾,恐怕就难了。
云兰兰有些心神不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和卫岳吵了架。
卫岳瘫坐在房间里,盯着那琵琶看,从薄暮茫茫,看到夜色渐浓。
他感到体内沉睡已久的心魔正在挣扎着苏醒。
他甚至已经能听到,沉睡已久的心魔,在耳边呓语般的蛊惑。
“痛吗?”
“痛不痛啊……咦嘻嘻嘻嘻……”
“肯定很痛吧,咦嘻嘻嘻嘻嘻嘻……”
“人世间太痛了,太痛啦!没什么好活的……哪里有什么好活的,对吧?”
“你爱的人,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你拼命努力、丢掉尊严换来的,轻易就会失去……”
“人世间啊,太苦了……”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我替你杀了那些人。”
“你知道我有多强,你知道的!”
“那些杀掉你父母的人,全都是我帮你杀的,你不记得了吗?!你怎么能不记得!”
“满手是血的感觉……你忘了吗?”
“桀桀桀桀桀桀桀……”
“我可以轻易就杀了那些,那些让你卑躬屈膝的长老,那些对你指手画脚的师父,那些背后议论你的弟子……”
“甚至那个处处压你一头的魔族太子……那个胆敢抢你女人的男人……”
“我全都能杀掉!”
“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咦嘻嘻嘻嘻嘻嘻……”
他闭了闭眼,嘴上一直念着的清心咒一点用都没有。
他捞起墙上那把琵琶,逃也似的,御剑赶到了秦地渤州。
距离他第一次来这里历练,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秦国强盛,渤州夜不闭户,哪怕是夜晚,也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卫岳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回到那夜的小巷子。
故地重游,是不是就能遇见故人?
他在心里笑自己的天真。
可是,竟然真让他找着了当时那口井。
井已经被圈在一家农户的院子里,那堵隔着弦声的墙也被拆了。
农户窗前还点着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仿佛是听到窗外的动静,农户撑开窗棂。
农户看着一身昆仑道袍,仙风道骨地站在院子里的卫岳,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来。
“仙人……是仙人!”
农户的妻子也赶紧跑过来看,几乎只是一眼,就沉沦在卫岳神佛般俊逸的眉眼里。
二人的小儿子噔噔噔从身后跑过来,看了一眼又噔噔噔跑回去,嘴里大喊着:“仙人!是仙人来啦!爷爷!爷爷!快来看仙人呐!”
卫岳听着那有趣的童声,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小巷子,耳边心魔的唠叨仿佛都小声了许多。
农户盛情邀请他进去做客,卫岳没有拒绝。
两夫妻将陈年的老酒挖出来,又进厨房多炒了两个菜。
小娃娃将木轮椅上的老爷爷推出来后,便躲在轮椅后面,怯生生地瞧他。
老爷爷看着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眼睛里竟漾出水花来。
“是您?昆仑的仙人……”老爷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
卫岳从他满是皱纹的眼里读出了些久别重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