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除了王之外,我还有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责任。”
“而正是这份感情,困扰着我。”
阿尔托莉雅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莫德雷德明白她没说完的话语。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不列颠的光辉,将国之重量系于一肩之上的,冷酷无情的圣王。
在沾染鲜血与白骨的王之御座上,没有感情的容身之所,王者的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山河社稷。
你怎能让合格的王者抛弃子民,只将自己的孩子,将人工的创造纳入眼帘?
不列颠不允许,处于水深火热的人民不允许,而王者那颗冰封却依然柔软的心,更不会允许。
可是一个孩子,一个怀揣着喜悦和期待的孩子,更不能忍受从敬爱的父亲身上得不到丝毫的回馈,那是比斥责,厌恶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那是比海浪拍打在峭壁上滑落更为绝望的无力感。
只需要稍稍刺激,这份感情就会轻易化作复仇的海啸和风暴,将曾经仰望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如果说‘阿尔托莉雅’是拯救不列颠的装置,那么‘莫德雷德’就注定会将‘阿尔托莉雅’破坏,不懂得人心的父亲永远无法得到孩子的原谅,哪怕她是最高洁的骑士,最完美的王者。
在理想乡的漫长岁月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阿尔托莉雅便彻底释然了,她抛弃情感,化身为王的行动并非没有回报,她始终引以为傲的圆桌;称颂着她的名的人民;被刻录在记录带的丰功伟绩……甚至她自己还摆脱了死神,在理想乡里与老骗,咳,老师梅林相伴,注视世界的沧海桑田。
但一切都是等价交换,她所失去的比起得到的只多不少,特别是过分迟钝的情感,让她在千百年后的某个回眸,在故人已成一抔黄土后才后知后觉,于是对于曾经的愧疚,懊悔便如海潮般汹涌,轻易将她淹没。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没有什么比无法与孩子互相理解,甚至拔剑相杀更残忍的了。
这份愧疚感进一步的让阿尔托莉雅深陷泥沼,就好像她也变成了孩子般,幼稚的躲避着可能的交谈,努力维持着王者的冰冷模样,不敢去看莫德雷德的目光……直到朔月出现,毫不留情的撕开她的伪装,将她一把推到莫德雷德身边,不允许她再自我封闭下去。
面具的土崩瓦解,或许就需要这轻轻的一推。
“你是我的孩子啊,莫德雷德,你的体内流淌着的是我的血。”阿尔托莉雅最后说道,满怀歉意和期盼,“虽然这是迟来的祝福,但至少这一次,请用这把剑去开拓未来吧。”
“——莫德雷德·潘德拉贡。”
梦境在消散,圣王和贤者的身影逐渐模糊,不知何时,莫德雷德已经泪流满面,她痴痴注视着远去的幻影,手中剑柄的触感宛如实质。
她的梦想,她的愿望,在这一刹那终于实现;无助而叛逆的小狮子,终于回到了温暖的狮群,从狮王手中接过了桂冠。
“遵命,我的……父亲!”
而如今,面对誓约胜利之剑的质问,莫德雷德终于能昂首挺胸的,骄傲说出自己的回答:
“我非王,也并非要成为王,我只是想要抚慰父王的孤独而已,那个人一直没有笑容,也不会落泪,我一直深信着只要成为了王,那个人就不必再痛苦了——对我来说,那个人只要能重拾舍弃掉的东西,就已经足够!”
圣剑嗡鸣,万千生灵齐唱的颂歌渐渐高亢,光辉繁盛生长,像是世界本身托举起的希望般,与滚滚魔气和诅咒争夺着半壁江山!
“怎么可能!”双翼翕动,魔龙竖瞳收缩,从少女高举的圣剑上察觉到了飙升的危机感,“明明你所说的,根本不是王者应有的言论!”
那是王,那就是王者!
生灵们在欢呼,古老的意志给出了认可,威严的圣剑被唤醒,它认可了自己的主人,认可了新一代的圣剑使!
为了守护他人的决心,那正是王者所拥有的器量,哪怕她不会成为国王,坐在距离人们最遥远的王座之上。
因为她是王子,而王子会身骑白马,行走在国土之间,为了自己所发誓守护的人而战。
永远坚定,永远屹立。
永远年轻,永远鲜亮!
正因为如此,才会被人民所认可,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寄托诸多希望和憧憬,英姿飒爽,永远不会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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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会百战百胜。
所以才闪耀的像是星辰那样!
“听好了,朔月!”莫德雷德高喊着,举起手中的圣剑,“我所要守护之人已经认可了我,我的国土,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