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本体前来的话,朔月卿绝不会阻止她的行为。
倒不如说,那个青年一定会将她的情绪也考虑在内,包容她的任性吧?
黑袍之下,阿尔托莉雅闭上眼睛,心情复杂。
这种无需直感也能得出的结论,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和朔月卿缔结了这种程度的信任呢?
而自己,又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性格截然不同的暗杀者?
少女叩问心扉,可是门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的答案。她想要求助远在米雷尼亚城塞的六导玲霞,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六导玲霞也拒绝了她的通讯请求。
而在阿尔托莉雅身边,人造人的呼吸已经低不可见;阿斯托尔福怀抱着他,低声说着‘对不起’;戈尔德仍沉浸在死亡的恐惧中;而黑Saber,齐格飞,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视野一片漆黑,熟悉的哭喊声仿佛跨越了时空,让这位屠龙者再度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
从前,有一位英雄。一位屠龙的英雄。
他是尼德兰的王子,勇敢而崇高。人人赞扬其威容,颂扬其荣耀。男人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投奔其麾下,女人们对其寄予忠贞的爱情。
而英雄也回应了他们的期待。
英雄很少休息,只是一味地追求战斗。不,并非是他自己去追求战斗,而是人世间的争斗不肯放过他和他强大的力量。
他拥有无敌之剑与无敌之躯。因此,被众多的欲望所追逐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他作为英雄过于完美——已经到了过犹不及的地步。他有求必应。若跪在他面前乞求,他必定会紧握住那双求助的手。
如果有人请求他消灭恶龙,他必赴汤蹈火。倘若有人希望他能让绝世美姬投入自己怀抱,他必会绞尽脑汁设法实现。他从不考虑善恶……
宛如愿望机一般的生存方式,他一直认为只要这样做就行了。善与恶,终究只是立场上的问题。
中饱私囊的官员前来诉说自己家属遇害,他便会为其报仇雪恨。
而在贫困边缘挣扎的村民们却仅仅因为没有向他求助,他便置之不理。
因为不这么做,事情将会没完没了。想要用自己的双臂将世界拢在怀中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回应对他有所求的人——这是他给自己定下了的唯一规则。
行动,并不是基于自己的意志;战斗,也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齐格飞大人,我想占有那座山】
【拜托了,齐格飞大人,请惩办住在山中的盗贼吧】
【希望您打倒那头怪物】
【请求你,齐格飞大人,我想得到那个美女】
【我想君临那个国家】
【齐格飞大人,请求你……】
【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请求你】
【好】
那是积累在剑上的血,那是堆砌在他身上的业。
直到有一天,英雄恍然发现,自己究竟期望什么,完全无法明白。没有希望,没有梦想。他甚至都无法在心中描绘未来。所有人都视英雄为理想的存在,英雄自己却失却了理想本身。
——真是何等的欺骗。简直像是无法啮合的齿轮,如果有求必应,当然会搞不清自己所求为何。
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为英雄的“圣杯”而已。
这样也无妨,英雄想。毕竟,受到别人感谢并非是件坏事,被人一脸认真地乞求,内心就会产生动摇,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英雄一意坚持自己的做法——结果,甚至达成了铲除恶龙的伟业。而在他心中某处却存在着空洞。空洞之中一无所有,唯有虚无的黑暗无边无际。
明明自己爱着人们。
明明自己爱着世界。
只有这份空虚,直到死为止,无论如何都无法填补。
而现在,拥有了第二次短暂生命的屠龙者,再次站在了两条道路面前。
而这一次,他终于迈步,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御主,你能为那人造人进行治疗吗?”
————
“Saber,刚才,你说什么?”
看着面色不变的Saber,戈尔德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齐格飞再度开口:
“但愿,你能为人造人进行治疗,然后解放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戈尔德的声音在颤抖。他出离愤怒,似乎连做出表情都忘记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做了个深呼吸,用作为Master的带有威严的声音说道:
“区区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使魔,不要对我提出意见,你只要闭嘴遵从命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