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安排。师傅再见!”冯希儿忍住喜悦,欢快地跑了出去。
红烛,白光,黑色的墙壁,静悄悄的密室。
季无名靠在虎皮大椅上许久未动。
此次北周之行并没有获得到预期的成效。冯玄让他秘密联合北周大皇子宇文硕,让宇文硕说服北周皇帝助他在平城保持独立,也就是如果冯玄在平城拥兵自立,届时双方互不攻击。但宇文硕没能说动北周皇帝,具体原因是什么,宇文硕并没有说,反正北周皇帝反应很冷淡,没有冯玄跟他当初设想的那样,北周在冯玄拥兵自立后,会坐山观虎斗,按兵不动。因为只要北周按兵不动,冯玄的北境边军就能够挥师南下,届时建康朝廷内部已投靠冯玄的大臣和一些地方军队再举旗响应,那时南陈江山必将尽归冯玄所有。
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总是那么尽人意。季无名为了这件事情不惜动用在北周潜伏的内应,花费了大量钱财,但却收效甚微。甚至连季无名回到平城,北周都没有在前线让出一个口子让他通过。季无名还不得不让平阳关守将隋惜劲设计安排并牺牲近百人,才安全回来。北周皇帝这么做,是不是他们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季无名忽然想到了沈龙的血鹰案,这个案子已确认是北周追风营下的手。北周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搅乱平城。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封密信,季无名似乎明白了什么。北周既然能通过沈龙的血鹰案搅动平城,那就是想把冯玄拉下水,到时候南陈皇帝必然不会放过冯玄,只有他们跟建康朝廷起了冲突,对北周才最为有利。现在北周既然已经出了手,所以再求北周保持中立就很难了。这应该就是他此行无功而返的原因。
目前这个局面如何来破?季无名还没有头绪。
如今沈龙已死,原计划中起事的后勤保障是由沈龙来负责的,各项工作都是沈龙在操办,即便重新找人接任,很多机密事项没有沈龙的口传相授也无法完成对接,所以,即便现在马上起事,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季无名不清楚冯玄冒着风险在西华楼侵犯公主是为了什么?虽然建康朝廷和冯玄各自都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很多事情并没有挑明,也没有翻脸的事实,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和空间。一旦走错一步,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现在冯玄不但没有召见他,甚至连西华楼这件事都要瞒着他。季无名只觉得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凉水,如同冬日的清晨,看着漫天的大雪,冷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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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名又想起了那场大雪,他七岁时被冯玄的父亲冯清从雪地里捡了回来,不但给他温暖的衣服和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将他视为亲儿子一样,与冯玄同吃同住。供他读书,安排他去扶桑学艺。
季无名不会忘记冯清临死前对他的嘱咐,“不管情况如何,一定要帮助冯玄完成大业。”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大业并不仅仅是在平城拥兵自立,而是还要一统南北,恢复冯清先祖的宗业。但不管怎样,季无名当时已发誓要誓死效忠冯家。虽然他不姓冯,但他与冯家早已捆绑在一起,无论是情感还是现实,都不允许他背叛冯玄。
想到这里,季无名突然打开密室的大门,走到残垣断壁的书房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过了很久,他从烧焦残破的书架堆中终于翻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他轻轻用衣角擦拭干净,露出一匹骏马的摆件。这个骏马的摆件造型精美而生动,马身健壮有力,双蹄腾空,似乎随时都要跃起奔跑。摆件是用铁质打造的,恰好被塌下来的屋顶挡住了大火,所以没被损毁。
季无名捧着这个骏马的摆件回到密室,小心的放置于密室的书案上,久久地凝视。他看着这匹骏马的摆件,眼中竟然已经湿润。人人都说季无名心狠手辣,心肠最是无情,却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最是无情之人,反而比很多人更记得情为何物。
平江一望无际。
第一次来到平江的水岸码头会有种来到大海边上的感觉,这里的水面有日出日落,也有潮起潮落。潮水每时每刻都在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天气好的时候,如果你坐在岸边的岩石上,静静谛听耳边不断传来的低低地倦懒之音,会让你感觉这水面犹如某种轻柔舒适的抚摸,无论是潮涨潮落,都令人惬意。
水岸码头的水面朝内陆收缩,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港湾。从这里看江面更显辽阔,远处宽阔的水面波澜不兴,不时有风帆远航,也有船只收起风帆缓缓驶入港湾,码头上停满了各种船只。这里是平城最重要的水运港口,也是南陈唯一一个在平江北岸连接着南陈沿江南岸的码头。
北周不擅水仗,水军也远不及南陈,近二十年,平江几乎就是南陈的天下。在平江上航行的大多是南陈的船只,即便偶有北周的船也只敢打着南陈的旗号。北周虽想改变这一局面,但无奈缺乏造船的人才和工匠,懂水性会操作船只的又在几十年前南北划江分治时搬到了南岸,所以面对宽阔浩渺的平江也只能望江兴叹。
但南陈的水军也不敢轻易去北岸登陆,北周在沿江各个城市都严密防卫,不但在江边构筑了坚固的堡垒,后方优势的骑兵部队也能随时快速驰援。更何况现在的南陈从皇帝到大臣都是小富即安,根本没有挥师北进,一统中原的雄心。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倒是形成了南北的均势和平衡,双方都无力打破。平江上没有战事,渔民也都安居乐业,乐得逍遥。
田冉正坐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出神地看远方的日落。
江面上不但有孤帆远影,也有秋水长天,这样的情景总是能给人无限遐思。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安静时光,这种时刻他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让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