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灵悦顿了顿,回道:“怕,我怕我离开后,我娘会想不开。我是我娘在世的唯一亲人,她不能没有我。”
扁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非治好你不可了。”
田灵悦道:“先生不必太在意,尽力就好,若是我的病好不了,我也认了。”
扁鹊夸赞:“田姑娘真是看得开,不愧是南郭先生的弟子。”
田灵悦认真地说道:“我师傅说了,人唯有做到顺时而生,顺命而死,方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我们作为人,能力十分有限,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成败,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上天让我活下来,我不会拒绝,若是让我死,我也不会抗拒。我清楚地知道,我所谓的人生,不过是一出戏剧罢了。真正的我,并不在这场戏剧中,我只是一个观看戏剧的观众罢了。无论人生这场戏剧显得有多真实,终究也如同梦境般虚幻。我唯有超越梦境,回归真实,内心才能获得平静和自由。”
听了田灵悦这番话,扁鹊甚是佩服:“看来田姑娘真的了悟大道了,你已经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世间的一切了,非常了不起。”
田灵悦笑了笑,道:“我刚染上瘟疫前两天,我真的感到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娘亲,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朋友,害怕死后不知道何去何从,我被这死亡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昨天晚上,我想起师傅说过的话。师傅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圆满具足的道,道从来没有出生,也从来不会死亡,生老病死不过是道做的一场梦,根本就不存在。当一个人能够将心从人生这场大梦中收回来,并安住于道中,便自由解脱了。本来我是很难明白师傅说的这句话的,因为我一直认为人生很真实,我和亲人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生活,这如此真实的人生怎么会是一场梦呢?直到我静下心来,练习了师傅所说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后,我才明白了师傅的话。”
扁鹊问:“那你是如何通过心斋、坐忘、一念之转了悟大道的?”
田灵悦回答:“首先,我在心中默念师傅教给我的正念,我念了不下三十遍,正念让我偏离道的心重新回归于道,我感到很平静,很舒服。接着,我开始练习坐忘,我忘掉了自己,忘掉了生死,忘掉了仁义,忘掉了礼乐,忘掉了一切学来的知识,我的心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平静。最后,我开始练习心斋,我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虚空之中,完全不去理会自己的身体和外在一切,哪怕病痛不断地在折磨我,妄念不断地出来骚扰我,我也毫不理会,只是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虚无之中。就这样练习了一段时间后,我便再也感受不到恐惧,再也听不到妄念的声音了,内心变得无比的平静。这种平静十分深远,在这种状态下,我的意识脱离了身体,我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感觉不到宇宙的存在,感觉不到万事万物的存在,好像一切事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这种彻底空虚的状态让我感到很舒服,很平静,很自由。这时候,我便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宇宙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万事万物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烦恼皆因“我”而起,当“我”消失了,宇宙消失了,一切烦恼也就跟着消失了。这个“我”,指的是具有形体的这个我。这个“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真正的我超越了神与气,是那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的大道。人就是因为把具有形体的这个“我”当成是真正的自己,所以才会受苦。可以说,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为这个“我”而起,“我”就是一切烦恼的根,若是没有这个“我”,烦恼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当一个人能够舍弃虚假的自我,只是与道认同,便自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