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艺术?女士。”
辽阔又宁静的冰原之上,席勒用一条宝石蓝色的毛巾擦掉自己手上的水珠,他刚刚把一条不太听话的幼年梭鲈鱼放进了水箱当中,过程不算很复杂,但稍带点惊险,因为那只鱼儿一上钩,就用强壮有力的尾巴打掉了娜塔莎手里的烟。
女特工的右手侧面现在还是通红一片,但她已经像急不可耐一样翻出另一根烟了,她像个饥渴的瘾君子一样把烟的一头放进了嘴里,用牙齿咬着烟,含糊不清的说。
“你指什么类型的艺术?我跳过芭蕾,甚至跳的还不错,但我并不觉得那是艺术,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俄罗斯的芭蕾舞艺术举世闻名。”席勒不置可否的说道:“那与法国的芭蕾不同,不像是穷奢极欲的名流们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边缘缝上的一圈装饰用的蕾丝,更像是一种对冰雪和风暴强而有力的宣告。”
娜塔莎略显惊讶的抬了一下眼,但很快又把眼神放回了自己的鱼竿上,然后说:“我倒是想替俄罗斯的芭蕾舞演员们接受你的这种赞美,但你其实知道我跳芭蕾舞不是为了艺术吧?”
“为了演绎?艺术大多是在演绎。”
“这话听起来颇有见地,可我从没听说过你有任何艺术教育背景或者是相关的爱好,医生。”娜塔莎像是搜寻记忆一般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你似乎从来不去歌剧院,也不买唱片。”
席勒点了点头,说道:“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会画画,因为我从来没画过,直到我们出发之前的那一天。”
这下娜塔莎可是真有点惊讶了,她很确信席勒周围的人,那些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都在打交道的朋友们确实不知道席勒还会画画。
娜塔莎感觉到自己的兴致变得高亢了,从完成探听席勒的过去的任务当中又生出一些额外的好奇来,而艺术其实是个她相当能够言之有物的话题。
“我曾参观过列宾美院的艺术馆。”娜塔莎用还有点发红的手背轻轻拭去凝结在下巴尖上的寒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与美国或欧洲的艺术有极大的不同,就像尼克说的,俄罗斯的艺术当中总是包含着一种来自于苦难的生命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不是这里的主旋律。”
“苦难未必能塑造人格,但通常能塑造艺术。”
“苦难塑造艺术?”娜塔莎把这句话在舌尖品读了一下,把她接下来要问的有关于诱导性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提出了另一个更哲学的问题:“苦难是如何塑造艺术的?”
席勒把后背从椅背上抬起来坐直,然后向后坐,再把身体前倾,伸手拨弄着鱼竿的转轴,说道:“来自于苦难的悲戚的冷色调总令人联想起死亡,而生存与毁灭是所有艺术的主旋律。”
娜塔莎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平庸,听起来不像之前那样令她有惊艳的感觉,但随后,她又听到席勒说:“原谅我无法更好的回答这个问题,女士,因为若要更好的论证它,就得从你说起。”
娜塔莎愣了一瞬间才明白了席勒是什么意思,她不得不使劲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用力的吐出满嘴的烟雾,遮蔽掉自己的视线。
她把上嘴唇的两边用力向上拉扯,说:“医生,往日里你所有的行为加在一起带给我的压力都不如现在大。”
“介于你依旧叫我医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肺快要被香烟烧毁了,而且你一条鱼都还没有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