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冲天龙,崒嵂恰似大地门。岩前怪树,舞枝头乱打冤魂;洞口藤萝,披绿叶倒悬幽灵。飞云瀑布,龙涎水浸月光寒;峭壁顽石,龙尾土埋艮位宽。宜是由揉龙鳞铺,果然而摆獠牙成。盘卧直压三千丈,气势平吞四百州。
完颜杲叹道:“果然险峻去处。”言毕,就引大军入山里来。大军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压龙之寺”。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陆川谓完颜杲道:“看看天色已晚,大军多行山路,又不敢打火,看看就在这里歇了如何?”完颜杲认理,便道:“都在寺前歇了,吃些干粮,打些水来。”吩咐已了,又引着石家奴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但见:
钟楼倒塌,殿宇崩催。山门尽长苍苔,经阁都生碧藓。释伽佛芦芽穿膝,浑如在雪岭之时;观世音荆棘缠身,却似守香山之日。诸天坏损,怀中鸟雀营巢;帝释欹斜,口内蜘蛛结网。方丈凄凉,廊房寂寞。没头罗汉,这法身也受灾殃;折臂金刚,有神通如何施展。香积厨中藏兔穴,龙华台上印狐踪。
完颜杲看的真切,当下就教随身小校搬来供桌靠墙,把上面香炉等物拿了,案板上都扫的干净,铺了被褥在上面。完颜杲自在这里歇了。是夜,完颜杲朦朦胧胧听着有人唤其姓名。完颜杲听了,睁眼来看,喝骂一声道:“谁敢直呼本元帅名讳?”定睛来看,就见寺庙门开,走进一人来,看腿脚腰身,是个将军打扮,再看头是,却不是人头。但见:
生角似鹿,长鳞如鱼。
头颅似驼,脖颈似蛇。
对目似兔,双耳似牛。
张嘴如狼,舞鬃似狮。
完颜杲见这般长相,吓得魂不附体。当时那人道:“俺乃本地龙神,知你乃金国重臣,有萨满天神庇佑,教你在断云岭逃脱了一遭,如今你却来俺的地盘经过。岂不闻:‘强龙难压地头蛇’?你那天神怎管得了我?今日撞见,教你死在俺的剑下!”说了,掣腰间宝剑,闲庭信步入到跟前。完颜杲闻言大惊,忙来磕头道:“龙神在上,俺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于你,就要杀我的身?”那龙神也不搭话,见胸便刺。完颜杲自是会武的人,见说不通,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在大殿上四散奔走。那龙神见状便追。当下两个绕来绕去,完颜杲呼喊:“救命!”却无人应,无奈只得望殿外走。看看出了大殿,那龙神依旧紧追。完颜杲无奈,又出院子,慌不择路来到石桥上,不注意脚下,一个翻身落入桥下溪水里去。龙神见走了完颜杲,也不敢出山门,望空说道:“你却命好,俺杀不死你。你那金国皇帝嗜杀成性,扰得辽宋苦不堪言。你回去后,当劝诫皇帝,勿起嗔心,勿动杀念,永结同好。”言毕,化作一道青光去了。
那完颜杲只敢躲在溪水中,不敢上浮。龙神方才的言语,半点儿都没听进去。只是憋气许久,终憋不住了,才探头探脑来看,这才见走了龙神。当下起身,到岸边歇了,只是心中尚有余悸。待身体恢复些许力气,正要起身,忽听得桥上响动。完颜杲大惊,以为龙神复来,只得要再躲入水里时,桥上火把下正是蒲察石家奴。当时石家奴把火把照亮桥下,完颜杲才看的清楚,骂一声道:“我喊救命,如何不来救驾?”石家奴忙下桥来,回禀道:“不曾闻得救命,只是有巡夜的士卒见都元帅梦游至此,特来寻找。”完颜杲闻言大惊:“方才莫非是在梦中么?”当下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吩咐道:“满院子里给我搜。”石家奴问道:“不知都元帅要搜甚么?”完颜杲道:“要搜一个龙头人身的像!”当下大军都起,就在院子里搜了。众军找了半晌,果在后院里寻到这个石像。完颜杲来看了,正如梦中模样。当时完颜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叫众人把石像砸得粉碎。见碎石一堆,完颜杲笑道:“看你如何再来杀我?”至此,当夜果然无话。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