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敲响轮回之路。
寺庙后林前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宝塔乃是供奉先人的楼阁,平缓的一级级的平台中间,从细碎的楼梯慢慢往前,走进僧人驻守的往生阁,这座塔楼的牌匾上写着“功德塔”三个描金的大字,笔锋内敛,整体庄重肃穆,并不会显得奢华浮躁。
这座功德塔对外有十七层,实际地下还有一层,上十七层对应的是人间,下一层对应的是地府第十八层地狱,供奉寺庙高僧舍利的是地下一层,寓意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
授以诛身之刑罚,渡世人罪恶苦痛。
这地下一层的通道需要先上地面十七层,再从塔顶吊下去。
往顶楼走的时候,能看到功德塔外的夕阳,从西山遥遥相望着,给功德塔披上金色的余晖,残阳灿灿如金,像是住持身上描金的万字纹。
兰典臣第一次在功德塔里听到诵经的声音,微不可察,静默如细语,他不禁生起一丝疑惑:“住持师父,塔里有诵经的师傅们吗?”
住持回头,望着身后跟随的明典,他虽然是俗家弟子,但悟性不错,眼中带上欣慰,“你也听到了,这不是寺庙里的师傅诵经,是十八楼的师傅们在欢迎净惠回来,特地诵经迎他。”
靠双腿走上十七层功德塔,又从上方乘坐一个方斗下了四周封闭如柱的通道,直达地下一层,恍如从人间到达地府。
一直到了地下。
兰典臣不是没来过功德塔下的地下,每一次来都还是非常震撼。
这大概是把功德塔周围空阔之地的地下全部挖空,地下本就有暗河流经,被巧妙的圆形平台变成了环流。
从平台向四方有铁桥延伸到四周的石壁上,上面挖出一个个神龛,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金像,大多是按照僧人生前样貌捏造,每一个都有细微处的不同,万千僧人埋骨于此,守望地上的功德塔。
这里的金像都是泥胎金塑,并不多贵重,但是这份铭记,倒比不知何时会断绝的家族传承更悠久。
进入这里的人,按照常理需要在此诵经七天,既是祭奠前辈功德,也是自省自身是否有过。
不过住持知道明典能顺利拿回净惠的舍利,肯定是和收留净惠舍利的人达成了一定的交换,住持盘坐在蒲团上,和明典在这念完一段经文,就转头对他说:“你先回去,有事便先离开吧,我会替你留在这多诵上七天的经文。”
兰典臣急于送舍利回来,但心里也重视寻找李家幼子的委托,他在来寺庙之前,已经问过地府的鬼差,李坤还没入阴间,只是被困在坟场的阴面,在里面被鬼戏耍,安全暂时倒是无忧的。
不过,兰典臣要是在寺庙功德塔下待上七天,李坤就算是神仙转世也该去地府走一趟了。
能得到空明住持的谅解,兰典臣也不推辞,站起身竖手拘礼,“谢住持师父,明典有事先行告退。”他双目环视四周,对这里的‘高僧们’行礼才转身离开。
空明住持在明典离开后,就恢复端坐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地下的暗流中有金色的锦鲤若隐若现,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挥动尾巴,偶尔惊动这一室寂静。
兰典臣离开寺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恰好是一个适合去坟场碰碰阴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