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静着的褚师潼听到这话，仿佛被人狠狠踩了尾巴，话落的瞬间火气就翻涌了上来。

她拍案怒道：“我求着她生我了吗？！她生下我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在灭国仇人的手里生下作为两朝余孽的我难道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们知道我日复一日活在痛苦里的时候有多少次希望自己没被她生下来！”

季书愣在原地，狸奴那双黯淡无光的异瞳突然落下两行血泪。

两人如今这副架势，倒像是第一次认识褚师潼这个人似的。

秦威等她发泄完果断出手，季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掌打出了门外，狸奴跌跌撞撞地抱着盒子往外走，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世界观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秦威下手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打在狸奴身上的时候季书顾不得疼痛，飞身上前将狸奴护住。

狸奴被秦威一脚踹出门外，手中的骨灰盒飞在半空，季书飞扑过来，实实在在又挨了秦威一拳。

两人似乎被褚师潼刚才的话刺激的有些神智不清，连还手的准备都没有就双双被打倒在了地上。

狸奴撑着胳膊匍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摸索，着了魔似的喊着。

“骨灰……骨灰……太子殿下……公主的骨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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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并未听到盒子落地的声音，他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到秦威神色冷漠的将骨灰盒接在了手里，没有任由它落在地上。

“你……”

他还以为凭秦威那副听话走狗的模样，一定会顺着褚师潼的意思，不管骨灰盒。

而秦威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将骨灰盒放在了地上，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转身进屋，关门。

狸奴摸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季书将骨灰盒捧起，送到了她怀里。狸奴眼中的血泪流满了半张脸，看着吓人的很，在拿到骨灰盒的瞬间，牢牢抱紧。

“怎么办啊太子殿下……小公主她……”

季书艰难地扶着她起身，道：“狸奴，算了……”他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或许我们一直以来都错了，殿下并不准备复国，也并不在意公主……她的眼里只有权势和皇位。”

狸奴无助地抱着骨灰盒，道：“那怎么办……若是小公主以褚师后代的身份继位，那公主和天皇岂非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就是为了复国吗？”

季书道：“狸奴，或许……我们最开始就错了，天玄朝已经覆灭了，早就没了重启的希望……”

“不！我绝不会这样放弃！”

狸奴厉声喊道：“天玄后代还在！为何要放弃？当初褚师狗贼逼入宫中，天玄皇族宁死不屈！为何如今马上就要成功了却要放弃？”

想起当初火烧皇宫，满地鲜血的残忍场景，季书心中苦涩难言。

“狸奴……”

其实他早有预感，先前无数次的旁敲侧击曾察觉出来褚师潼对复国之事并无兴趣。

她女扮男装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筋疲力尽，能登上皇位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为何还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母亲、罪孽深重的母族洗罪复国？

“我不会放弃的……我永远忠于天皇……就算小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放弃了我也绝不会放弃！”

狸奴抱着骨灰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屋内。

褚师潼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眸，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人非草木。

她也曾渴望过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否则又怎会辛辛苦苦搜寻地宫，被那暗箭险些要了性命？

可一路走来，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追寻过往的事。所谓的亲生母亲，所谓的真相，追究到最后除了心力交瘁，就只剩下满腔的怨恨。

幼时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希望母亲能对她好一些，能喜欢她一些。

长大后得知了身世，她又忍不住的想着玄无月的模样，她怕母亲恨她，怨她，又怕母亲念她，爱她。在无尽的幻想中，左右倾斜的摇摆，漫长的痛苦好似一把钝刀时时刻刻磨着她的血肉。

磨久了，得不到结果，也就麻了。

当初在地宫那一箭，确实没要了她的性命，只是在那一箭下，玄无月的女儿死了，褚师御的儿子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