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下)

人世间戏文唱词里的小姐书生、才子佳人、将军侠女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上演一幕幕感人至深的故事,看官们叫好声之中,总会提及一个词语“天造地设”,约莫是说的那些有情缘之人,是天命造化生出来的,生命之初就不同于旁人地相互吸引。

这样算一算,北翼衡和妘星芦也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命刚开始是如何生他二人的造化是无从查起,不过后来,倒是也能看出些端倪。譬如二人,一个是结阵术法高超而无实战经验,一个是实战经验丰富而结阵泛泛,契合的如此好,正一个旗鼓相当。

因此,如困兽斗的北翼衡试了几种方法之后,这阵法反将他们困住的范围越来越小,这样的功力与刚才的妘星芦简直无法同日而语。水柱之中,压力无形陡增,三人便只有按兵不动。

好在,隔着水柱,大荒夜空星辰密布,妘星芦躺在角落之中心大的睡着了,近侍蜷在另一侧守着北翼衡也熬不住,胆战心惊地睡去了。唯有北翼衡,枕着手臂看了看熟睡之中偶有梦话,梦话仍是斗狠之词的妘星芦,笑着想:“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洞房花烛。”

妘星芦说她是一个当的不畅快的棋子,当年他初初领受这场指婚时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在见过妘星芦两次之后,心里那些不畅快慢慢变成了畅快,再在等待之中逐渐变成了期待。事到如今,冥界之中照礼来说正礼已过,若是有不妥之处,无论如何也会有人再找到大荒,而直到现在也并没有谁再来催请,想来陌桑已经处理诸事安排妥当。此事过后,若是妘星芦除却心结,他很是愿意,在芽岛之上,妘星芦的娘家,再办一场符合她心意的婚礼。

到次日正午,缠绕的阵法水柱已经有退去的迹象。妘星芦一觉倒是睡得沉,也许是这自己结出的阵的影响,直到此时,才终于醒过来。醒过来之后,驱动阵法向长海移动,借着长海之水,梳洗了一番,惹得北翼衡惊讶道:“这阵法还可以移动?”

妘星芦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满意,白了眼道:“当然可以移动。”

“那为何昨夜我们不移到一个你族内去?我见你天为被地为床睡的也不是很舒服。”北翼衡问道。

“因为本姑娘昨夜忘记了。”洗完脸的妘星芦理直气壮道:“况且,我睡得挺舒服的。”

一句话说完,忽然从西南方向传来一阵轰隆声,近侍惊道:“君上,莫不是两族联姻破裂,打起来了?”

“嘘!”妘星芦将手指比在嘴唇上道:“你别说话,容我听听。”

轰隆声如是战鼓雷动,闷响几声又停下来,过了不消半刻钟,又是几声闷响。这声音与北翼衡昨日冲击阵法的声音一样。妘星芦听罢,面色未有过的严肃,掐指算了一算,惊道:“不好,有人闯千室门法阵。”说完,捏术褪去困住三人的阵法。

北翼衡惊讶又无奈道:“不是说要困十二个时辰才能解?”

“我一觉醒来忘心咒失效了不行啊?况且,你现在应该问我那方发生了何事才对,而不是关心时辰。”妘星芦一边朝西南方向芽岛之中族内府邸去,一边没好气道。

北翼衡只跟着,神色也凝重起来,虽说他不如妘星芦一听声音便辨别出何处发生了何事,但是一听千室门法阵,便清楚了其中利害。之前九凤一族刚到冥界之时,北翼衡同尊长妘琝谈话,话间自然多是妘琝对自己女儿的称赞,其中一项便是说到了这千室门法阵。

说是妘星芦在四万多岁时,为恭贺妘琝生辰,花费了近百年时光研究出来的法阵,其奥义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与妘琝的生辰八字相联结,造出此阵用作守护九凤族内圣物,以宽慰妘琝老父亲操劳的心。

如今,如是有人闯此阵,那必然是冲着圣物而来。多年未曾出现这桩事情,如今算到九凤无人,冥界婚礼,挑选此时必然有备而来。是大荒之中还是冥界之中出了什么内应?还是表面平静之下深藏了多年的暗涌?若是在此时,圣物真被盗走,盗走作何,后果不堪设想,九凤一族与他冥君如今已经是绑作一体,势必无法独善其身置之事外。比起他的婚事,这些前因后果才是让人紧张的。

千室门法阵,顾名思义,是能够在瞬息变幻出千道石室万道高门的法阵,若是不清楚破解法门,一味硬闯,便会触动法阵,将来闯之人困在法阵之内。在法阵之中变换的石室与高门内,如果再硬闯,便会顷刻间被法阵甩处阵法之外,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再次闯阵。而即使能够破解法门进入阵中,若没有妘星芦的指尖血液作为路引,靠一己之力在变幻的室门之中选择出正确的一道走出去,也几乎无可能。

然而,本以为赶来会看到法阵之外受伤的硬闯之人,没想到竟出乎意料的,那人仍在同阵法缠斗。算下来已经是第三次硬闯,妘星芦在远处看,竟然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样子。九凤一族的法阵,如雷阵电林,如千室门阵,皆有神魔之力,以柔化刚或许不至于伤重,但若是闯的力道一次重过一次,那阵法的力量也会愈演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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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来的不是什么没用的宵小,我们暂且放下恩怨……”北翼衡看着前方正在闯阵的人,握住了手中的长剑,同妘星芦道,道了一半被妘星芦打断。

“马上这人就会再次被法阵甩出来,暂且不管他法力有多高强修为有多深,甩出来的一刹势必也无法瞬间又恢复。我们在这个时候合力将他一击,先拿下这场战斗的主导权再说。”妘星芦看着眼前的形势,十里血银鞭绕在手中,似乎正在静待时机。

北翼衡眼睛盯着一脸肃然,他从来是从战场上泡过来的,这一场目前在他看来且算不了什么,但是事关重大,尚且无法掉以轻心,然而,因为事关重大,在制服之后必然有一场审判,这还需要九凤族长来明断,是以又对在后头等着吓得有些失神得近侍说道:“你赶快去往冥界,请妘琝族长回一趟大荒。记住,暂不惊动他人。”近侍听完,忙忙点头,一溜烟往冥河方向跑去。

阵法之中的人,被这阵法缠的有些体力不支,此时似乎也注意到已经有人发现,遂往四周查看。一旁盯得正要紧得妘星芦看到阵法之中人的脸,一下子惊了一跳,好熟悉的一张脸。就在这惊的时候,阵法因闯阵人分心再次寻得时机,将其甩了出来,甩出来之后,千室门法阵似乎恢复常态,不过陡然立着的一道石门。

而就是这一惊,妘星芦手中的十里血银鞭没有能跟上北翼衡的长剑,二人合力的一击变成了相差微毫的一前一后一击,又是这个微毫,让那人虽是受伤确趁此先抵住了北翼衡的一剑,又马上击退了随后挥过来的长鞭,长鞭受力反弹回去,妘星芦当腹中了一鞭,饶是自己的法器,有防止伤及自身之力,此时仍被击的皮开肉绽。她妘星芦,自小打到大,手指都没有割破过几回,这实打实的一鞭子,让她痛的急吐了几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