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在雨中默默穿梭,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单薄而又落寞,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与他们眼中的黯淡交织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罩袍早已被雨水和灰烬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却没有人在意这份寒冷与不适——或者说已然麻木更加贴切,一些士兵僵硬地弯下腰,收拾着那些被大火烧得变形的武器零件,弯曲的骑士剑已然看不出他曾经的寒光凛凛,而之前还尚算整齐的营房,如今只剩下几堵摇摇欲坠的黑墙,焦黑的原木如同犬牙般参差交错,几名军士正费力地抬起一根被烧断的原木,来清理出一片空地,他们的脚步略显踉跄,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身形,但那几乎可以将人心灼穿的落寞和麻木却可以刺破这厚重的雨幕,直插大营内几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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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的军旗被雨水冲刷的垂下了脑袋,旗杆被烧得漆黑,旗帜在风雨中偶尔有气无力的抖动两下,这一幕幕像是一记记盾击毫不留情的打在几人心上,方才还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奥斯皮尔沉默了,现实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他脸上,经历了那样毁灭性的灾难,即便是他们男爵手中的职业士兵都无法重新振作,何况还是这些征召兵呢?
“我们该走了,至少阿斯特堡还在我们手里,一天一夜的路程,至少保存我们的实力回到瓦兰迪亚。”
恩里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沉重,但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却扰乱了他的节奏,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碎成一块块和雨声揉成一团,反而加重了几人的心理负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远没有恩里泰预想的那样简单顺利,蒙兀特人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甚至只要那些草原骑兵的身影出现在瓦兰迪亚的士兵们眼前,士兵们便会立刻放弃继续战斗的心思。
因此别说是一天一夜的路程了,他们能不能有下一秒都难说。
但是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撤退,或者等死。
这几乎是一个不用选择的选择题,男爵们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毫不迟疑的选择了撤退。
雨还在下,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士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男爵的强令下开始了撤退的行军,由于必须腾空马车,避免陷死在泥泞中,士兵们只能穿上他们的罩袍盔甲和挂满了武器的武装衣,雨水落在武器和链甲上,让士兵们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仿佛粘稠到化不开的粘液发出的声音。
队伍中,士兵们低垂着头,脚步拖沓,仿佛脚上绑着千斤重的石头,与满身的武器相比,他们的行囊显得很是简单,里面装着的是在大火中勉强抢救出来的物品,而骑士们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他们可以将部分盔甲扔给本就艰难的步卒,但是泥泞的道路让行军变得更加艰难,马蹄深陷其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骑士们每走一步都得担心下一刻马蹄会不会彻底陷死在泥地中。
士兵们的靴子早已湿透,沾满了厚厚的泥巴,每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在队伍的最前方,因加泰尔,恩里泰等男爵骑着高大但却并不那么神采奕奕的战马,恩里泰看向队伍的眼神里没有太多感情,但确实也透出来了一丝无奈和担忧,他很清楚,这样拖拖拉拉的队伍,绝对扛不住蒙兀特人的哪怕一次冲锋。
随着时间推移,雨水终于停下,但是道路依旧泥泞,太阳终于得以偶尔刺破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队伍两旁的场景逐渐改变,密林变成了荒芜的田野,那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庄稼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能看到几座废弃的农舍,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恩里泰不清楚这些村庄和农舍是普林多尔坚壁清野的手笔还是瓦兰迪亚入侵后的杰作,但出现农舍也就意味着他们进入了某方的势力范围,但大概率不会是友军。
恩里泰内心的不安感顿时又重了些,他不得已让手底下的士兵们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哪怕他们早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
不过心事重重的恩里泰没有注意到,两旁那些农舍里,一双明亮的碧色眼瞳正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这支失魂落魄的军队,眼睛的主人半蹲在窗后,手中死死握着一张林地紫杉木长弓。
“伯克,他们已经走远了,看方向是往阿斯特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