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升风见燕军营中升起袅袅炊烟,道:“燕人倘来攻山,必然不成阵型,咱们三教同道自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但他们如果围而不攻,咱们在山上道观吃几天白食,怕也给东道主们吃穷了,大家伙儿只好饿死了,一起去见三清祖师!”
侯不明呸地往地上啐了口痰,叫道:“祖师爷高居九天之上,凭你驴脸丁点儿微末道行,还想去见祖师?索命拿魂的小鬼见了你,都得说一句:‘好个穷酸鬼!’便是给你见着了祖师,只怕祖师也要抽你两个大大的耳光,喝问你:‘哪里来的饿死鬼,来老爷这儿打牙祭么?’”
侯不白道:“那也不见得。倘若祖师真见着了驴脸,说不定大发慈悲,变出一捆草料,摸着驴脊梁,道:‘饿死鬼,饿死鬼,吃饱了好去投胎,下辈子投个猴胎,脸不会太长。’那也是大有可为。”
吕凌烟道:“三哥,四哥,侬们触祭得饱啦?还有心思胡扯!”她声音软糯,这句话掺杂着南方土语,听来清脆悦耳。
侯不明搔了搔头皮,道:“小丫头说什么?”
侯不白道:“她说你吃太撑了,赶紧去屙屎,小心胀破了肚皮!”
吕凌烟听它故意歪曲,说得恶心,气鼓鼓地跺了跺脚,道:“不理你们啦!”
卫凌羽与侯氏兄弟相识已非一两日,对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侯氏兄弟虽然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形,但在紧要关头可不犯浑。它们还有闲心逸致盎盂相敲,自必不担心目下的处境,便道:“三哥,四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马升风道:“两只臭猴子平素一肚子坏水,自然不差办法。”
众人听卫凌羽、马升风两个都如此说,皆将目光投向侯氏兄弟,好奇它们是否真有破局良策。
侯不明嘿嘿一笑,道:“我们变作两只苍蝇,飞到燕军主帅营帐,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撤兵。”
群道听它要变苍蝇,都是一阵好笑,但均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条妙计。黄庭观世传玄功神妙无比,呼风唤雨、拘神役鬼也只寻常,变只小小的苍蝇,自然不在话下。
吕凌烟见山下燕军数千,侯氏兄弟不过两人,尽管它们可以变化形体,可也十分担心,道:“三哥,四哥,你们可要千万当心!”
侯不明道:“小妮子心眼好。放心,放心。”
侯氏兄弟闭上眼睛,嘴角微动,默念几句咒语,叫声:“变!”身上爆出一团青烟,已经变作两只小小的苍蝇,飞了出去。
剑琛离八义不远,见侯氏兄弟突然变身苍蝇飞走,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笃定昨日戏弄自己的两只麻雀就是它们变化的。
众人虽知侯氏兄弟神通广大,但见山下燕军军容整肃,也不禁提心吊胆。
陆无涯恨恨地道:“这些燕狗,早晚要跟他们分个高下。”
群道默默点头,陆无涯说的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心思?
众人在山上等了许久,忽然觉得眼前现出一花,现出三个人来,左右是侯氏兄弟。当中那人披挂齐整,被它们挟着双臂,歪着脑袋,昏迷不醒,不是张自贞还是哪个?
马升风道:“这是燕军主帅么?你们捉了他来做什么?”
侯不明道:“这家伙倒是块硬骨头,他竟然不怕死,说什么也不肯退兵。”
侯不白道:“我劝你们大家伙儿回避一下,待我叫醒了他,你们想办法说服他退兵。”
众人心中奇怪,它只管叫醒这燕军主帅便是,何必要别人回避?也不问它缘由,纷纷背过了身。
侯氏兄弟嘿嘿一笑,众人只听它两个嘬口“嘘嘘”,并有水流之声,恍然大悟,俱各莞尔。原来它们叫醒燕军主帅是假,溺尿浇醒是真。
群道听溺尿声停了,转过身来,只见它两个正歪着身子提裤子、结腰绳,那燕军主帅躺着地上,头脸上都是它两个新浇的黄尿。
侯不明道:“我的儿,灌饱了黄汤,醉得这般厉害,一时半刻醒不来。”
侯不白蹲下身子,在张自贞耀眼里戳了一戳,道:“好外孙,乖外孙,外公给你灌的又不是几十年陈酿,你醉得这么厉害,这酒量也太窄了些。”
侯不明怒道:“老二,你敢占我便宜,讨打么?”
侯不白道:“王八儿子占你便宜。”
侯不明道:“我刚才叫他‘我的儿’,你便要做他外公,是要当我泰山老丈人啊!他答应我可不答应,就算我答应了,他妈妈也不见得答应!”
侯不白道:“那么我便把他妈妈捉了来,问她:‘喂,好女儿,好嫂嫂,我做你爸爸叔叔好不好?’我看她多半会答应。”侯不明呸地啐了它一口。
群道见它两个又胡说八道,没完没了,俱不去理会。
陆无涯年纪较卫凌羽还要小上几个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到张自贞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他肚上狠狠踩了两脚。
张自贞似乎在做梦,吃痛起来,哼哼唧唧地叫唤道:“两个妖人,胆敢对本将军无礼,看本将军……”一语未毕,霍地睁开眼来,见自己身边围了许多道士,忙闭住了口。
陆无涯抽出佩刀,贴着他的脖子道:“狗贼,你不退兵,道爷便把你剁成八块去喂狗!”
侯不明正与侯不白斗口,听到这句话,问道:“老七,干么要剁作八块,是有什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