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绝七的尸体残破不堪,被人从战场上带回,同样被带回的,还有若干素日一同喝酒吹牛的战友。
他看到之后的几年里两人并肩作战,一场又一场硝烟弥漫,一次又一次浴血沙场,从无名小卒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和副将军。
他看到铁马冰河、千军入梦,所有的所有,皆被一声嘹亮哨音戛然截断。
他利用南宫家七少爷和军中副将身份,几番周转,将南宫家一直为朝廷制造看守的军舰为敌军所用。
军舰出现的当晚,一支燃烧的火箭骤然划破漆黑夜空,向全军通知着极其危险的情况。
那一战,水月国大败,且损失惨重,往后的若干年里都无法与赵国抗衡。
那一年,他叛国,陷害给南宫珣。
水月武帝下令,南宫家满门抄斩,不留一人活口。
他被赵国人救下,故意错过了处置南宫家的日子,却在南宫珣凌迟的当天伪装来到了殷都。
他看到殷都菜市场前的自己一动不动地看着凌迟台上的南宫珣,看那刀法很好的刽子手一刀一刀将形容枯槁的南宫珣切片。
静默如雕像、如木偶、如死者……
他看到观刑之后的自己回到已经改名的震潮关,在城门前汹涌的海水里一步一步走向深处,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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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武帝找来的巫师将南宫家的死灵悉数唤回封印,由于血脉,他也被浑浑噩噩地带走。
此后千年,都被困在丰都大陆。
从那以后,千年里的每一日,他都只有一段关于沙场和死亡的记忆,困囿于一个执念——救活那个死了的人。
然而那个死了的人究竟是蛮荒族人、是南宫家人、还是他死前看到的那个人,他已经记不太清。
“当然是蛮荒族人!”
突然,一道尖锐嗓音打破所有回忆画面。
南宫翎看到了一个女孩。
十几岁的女孩,花儿一样的年纪,相貌俊秀,却满脸的憎恶疯狂。
翎羽,他的娘亲。
“你忘了吗?蛮荒族人都是怎么死的!你的外公外婆、舅舅们,他们的死状是多么可怖,都是那些水月国人杀死的!”
翎羽的声音疯狂的在脑子里充斥着。
“可是,娘亲,我死了,你会心疼吗?”
翎羽的声音乍然一顿。
“你不疼的话,翎儿好疼啊。”南宫翎捂住了胸口,脸上闪着水光,“翎儿的心好疼啊!”
“乖翎儿,敷上就不疼了哦~”
五姐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回响,却如轰雷般震彻脑中。
南宫翎崩溃地捂住自己脑袋。
“因为心疼翎儿的人都走了,所以翎儿才会自己疼的对吗?”
“我好后悔啊!娘——!”
喊声凄厉,瞬间震碎了面前的翎羽,片片碎片落下,一张有着晴朗底色的画卷徐徐展开在眼前。
恍惚间,南宫翎看到了阳光。
是和灿儿笑容一样灿烂的阳光。
暖风拂面,衣裙飒飒,木屐踩着木板,檐上花铃随风摇晃,廊下绿水漾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