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瓣心香,衾影何惭(自传)下

此时的刘叔,表情多多少少有些严肃,他细细端详了我一番,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旋即极其认真地问我,“懿儿,你刘叔还有最后一问,若换成你是那天子,如遇今日世族分崩天下之情形,该如何办呀?”

听到这个问题,我绷不住了,立即拱手道,“妈呀!刘叔,俺可没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今日同您说话,仅想一吐胸中苦闷,已是犯了大忌。父亲已经应允我在北市开酒楼以立身,翌日开张,晚辈只想做一个市井百姓,安度一生。您若不嫌弃,还请两位前辈多多捧场,酒肉管够。”

不知怎地,当我说到后半段话时,我的心里居然莫名心虚起来,有一种感觉告诉我,我刚刚说谎了!

我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草草拱了拱手,便兔子一般跑开,奈何刘叔人高马大,几个健步,便把我又按在了原地。

我看着刘叔严肃的眼神,心中一阵无奈,看来,今日不回答这个问题,我是走不了喽!

目光北引,我忽然想起受疫而死的彰武百姓、想起食不果腹的辽西父老,我也严肃了起来,郑重说道,“庙堂风雨庙堂息,只要军政官场捋顺了,世族自然蹦跶不起来。之后是想细火炖王八,还是一刀斩虎头,便无关紧要了。倘若按照晚辈的想法,陛下心急了,还没有彻底稳住上层,便着急抓下层,这样做,恢复出很大代价啊!”

说到这里,我看向刘叔,见他面色凝重,我忽然想起刘叔乃是京畿长安来的大人物,万一我这哪句话说的不够得体,他回到长安后直达天听,我这条小命儿,岂不是要早早收场了?

想到这里,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刘叔终于松开了我,我带着两位兄弟,立刻告辞而走。而应成则留了下来,这小子刚刚被吕老伯几句话哄的心花怒放,说是一定要带刘、吕二人前往应府,好生招待一番。

走了没几步,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白绫,突然觉得愤懑不已,一股无名火由心而发,直奔天灵。或许,翌日我便要平淡一生,胸中豪情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于是,我立刻转身,向正停在原地看我的刘立师徒喊道,“除恶务尽!切勿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回,刘叔和吕老伯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告辞!

......

一天忙下来,我已是疲惫不堪。

新落成的望南楼仍在北市正中,用的还是望北楼的老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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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与我那爷爷刘兴在青禾居一战之后,除了父亲与二伯,凌源刘氏一族全部被以正刑法,发配的发配、枭首的枭首,所有财产都充了公。经过应大人调停,被轻音阁兼并的望北楼则又重新回到了夏老大的手中,夏老大按照我的心思,把望北楼改了个名字,变成了望南楼。

前几日,春风满面的许老板走过天桥,将望北楼的地契奉还给予夏老大,两人冰释前嫌,随后一拍即合,将连接轻音阁和望南楼的天桥保留了下来。

看来,这俩人是打算合起伙来赚钱了。

可是,就在那天当晚,这望北楼的主人,便成了我。

初时我是坚决不受的,在夏老大以‘享享清福’为借口推脱之下,我终于开起了我梦寐以求的望南楼,只不过,没有开在盛世繁华的长安,而是开在了这座在大汉帝国只有九牛一毛面积的凌源城。

其实想想也好,长安那么多人,我会认生的。

新建成的望南楼共四层,前三层楼与望北楼擎画无二,在我和夏老大的商议之下,雇佣匠造,在中空外环的楼顶又开了个纵横二十丈的小屋,以便私用。

这小屋子凸起于楼顶,四周环窗,下设浮梯,屋内仅有桌椅,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小箱,箱内是师傅留给我的避水珠和《石鲸剑》,按照我的本意,这座小屋是我给夏老大留着晚上看星星用的,可事与愿违,这座小屋子,最后成为我的藏宝地和政令屋。

此刻,我与夏老大正并排坐在三楼一独间,一人一桶,用热水泡着脚。望南楼翌日便要开门迎客,一些琐碎事宜着实忙坏了夏老大,还没同我聊上几句,他便摇着脑袋、瞌睡连天的回房休息去了。

静夜四邻暗,我伸手打开了一扇小窗,看着一轮冬月,寒意萧索,我握了握双拳,豆子大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哭够了以后,我独坐独间,渐渐放空了内心。

我这个人,生性自由散漫,不喜拘谨束缚,我从不想欺骗这个、利用那个,我曾经全部的野心,就是自由一生。

可真正自由了,却发现不那么自由了。

薄州一年的游历,我见识了天高海阔,心里竟衍生了一种欲望,这种欲望,是功成名就的渴望,是权倾天下的渴求,是成就大业的期许,着与我宁静致远的本心相悖,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这份欲望。

或许,我的本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回头看,一个月内,恩师离世、贤长归天,与我素未平生、却又同宗同源的刘家毁于一旦,人这一生所受的悲欢离合,也不过如此吧!

行路难,难于山,溺于水,前方大路险千重。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往事间。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