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冲喜18】

春末反潮,突有惊雷划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暮色暴雨下,整个阮府雾霭沉沉,若非后院还有一屋点着幽微的烛火,这家便漆黑寂静的宛如乱葬岗。

那点如天明前唯一光亮的烛火,正点在凌久时的房间里。

此时房中窗边汇集了整个屋子里所有的蜡烛。

它们被全部点亮,放在阮澜烛和凌久时身侧的桌子上,将他俩所待着的这块地照的亮堂堂。

前头那场哭的实在是狠,虽然凌久时这么多年窝在内心的那团气被一下子倾泻出去,但重拾了冷静,两只眼睛也肿的难看。

这时节没有冰,阮澜烛拿了两个勺子,蹙着眉要扣在凌久时眼睛上,被凌久时推开。

他想了想,放下勺子,用帕子沾了井水挤干要给他敷,又被凌久时推开。

“……”

阮澜烛没法子了,坐在凌久时对面看着他那红的和桃子一样的眼睛说

“你明日不是还要去学校吗?这么肿着怎么行?”

凌久时睁着哭到酸涩的眼睛盯着他,半晌后自己拿过一只勺子扣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留着,还盯着阮澜烛。

这下阮澜烛真笑了

“凌凌,这里有两只勺子,你也有两只需要消肿的眼睛”

“我晓得”

凌久时那单只肿起来的眼睛连眨一眨也不肯,声音也有点哑,却仍旧执拗道

“我晓得”

说完,他将扣住那只眼睛的勺子松开,去扣另一边,又说

“阮澜烛,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阮澜烛嗯了一声,说:“你想我问你些什么?”

“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问我为什么会情绪失控,问我……”

说到这里,凌久时抿了抿唇,像是喉咙哑了一瞬,停止了话语。

窗外雨不停,屋内还是寂静。

阮澜烛望着凌久时露出来的单只眼睛,突然拿过另一个勺子,温柔但不容置疑的扣住那只眼。

这下凌久时两只眼睛都被扣住了。

一只被他自己的左手用勺子扣着,另一只被阮澜烛的右手用勺子扣着。

凌久时眉心微拧,抬起右手。

他在暂时无法视物的状态下,精准的抓住了阮澜烛的右手腕。

他的手很凉,阮澜烛身上也很凉,碰到一起如两块冰在互相触碰,企图取暖。

“凌凌”

阮澜烛的声音和平时相差无几,只是有点不易察觉的颤。

他叫凌久时的名字,叫凌久时手指攥的更紧。

“凌凌,别问那么多了”

阮澜烛说:“你问的这么多,我怕我忍不住,要将打算好了永远不告诉你的话都说出来。”

凌久时张了张唇,手背上起了青筋,突然放下罩住自己一边眼睛的勺子,然后强行拉下阮澜烛的手。

顿时他的两只红肿眼睛都被松开,眼前又是阮澜烛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就是这个眼神”

凌久时蹙着眉,攥着阮澜烛的右手腕还是没放,清俊面容上满是至死偏执。

“你第一次见我,包括好多次你以为我没在意时看我的眼神,都是这样”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说,你独自忍耐,怎知我不想和你一起承担?”

阮澜烛眸色闪烁了一秒,无言以对。

凌久时则继续胸膛剧烈起伏,最后转了话头说

“你知不知道,今天高大威来找我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本还算冷静的阮澜烛听见这个名字面上就掠过一丝杀意,沉下了脸

“他又来纠缠你了?”

“并非纠缠”

凌久时毫不犹豫坦白

“他只是告诉了我很多,比如成亲那日你们送到我家的聘礼有一半是纸扎,还有三十年前那场疫病你们家死了很多人,阮家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年纪的还活着的后辈子孙。”

阮澜烛眉心一挑,听了这话反而放松下来。

他把勺子放在桌子上,又拿起帕子在水里浸泡两下道

“他说的是事实,我确实也不是什么阮家的后辈子孙,或者说这个家的人,和我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没有丝毫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