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檀又道:“先主公韩甫无奈自戕,临死前遗书于我父李阐,字字血泪,凄切动容。虽深恨沈济舟,但知其势大,更说其人在如今大晋江山,无人可与之争锋。先主公信中言道,他死既死矣,只挂怀遗孤樱娘,故而劝我父亲李阐忍辱偷生,隐退负深宅,不问渤海之事,一则保全李氏一门性命,二则代他照看樱娘。我父亲见到遗书,赶到太守府中时,先主公已自戕多时。当年我虽未成年,却也十三岁也!亦在当场,当时情景,历历在目。我父李阐伏在先主尸体上痛哭,悲切恸痛。周围人无不泪下。先主韩甫,仁主也,为政渤海,守一方安宁,更从不大兴兵戈,渤海百姓时至今日,仍念其恩也!诸位,渤海五州,各州各郡,皆有韩公祠,便知我此言非虚了吧!”
苏凌叹了口气道:“仁主乱世......好人难活也!”
李七檀长叹一声道:“我父李阐原本便要召集旧部与那沈济舟拼命。然前有先主韩甫遗书,其言切切,要其莫要寻仇,忍辱偷生,后有年方六岁的樱娘抱着我父亲痛哭,闻之摧人心肝。我父亲这才弃剑与地,抱起一手抱起小樱娘,一手牵着还未成年的我,满眼热泪离了韩府......”
李七檀声音悲凉,不知不觉已然泪水潸然。
小主,
昨日悠悠,刻骨断肠。
“自此之后,我父下令,紧闭李府大门,深居浅出,不再跟任何渤海大族和文武交际,万念俱灰之下,整日饮酒垂泪,长夜枯坐,直到天明。”
或许当时之景,过于凄凉,李七檀说到这里,忽的停下,半晌无言。
“期间,沈济舟动用不少投靠他的渤海韩氏旧臣,前往我李府说项,妄图招揽我父为他所用,我????????????????父闭门谢客,一个人都未曾见。想来我父在渤海举重若轻,沈济舟怕若对我父动手,恐渤海旧人发生变故,又加之新占渤海,根基未稳,故而也就随我父亲如此了......”李七檀缓缓的说道。
“此后两年余,我父悉心照料我和樱娘,更授樱娘习文学武,渐渐的也忘记了当年之痛,原想着就此了却一生,换得我和樱娘一世平安......”
苏凌似乎看透了什么,淡淡一笑道:“那沈济舟多疑,外宽而内嫉,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李老将军一厢情愿罢了......”
李七檀惨笑一声道:“苏公子识人!我父虽隐退不出,却仍是沈济舟心头大患,沈济舟每每思之,如鲠在喉,日夜不得安寝,更加之我父在军中颇有威望,便是隐退,然他沈济舟得位不正,我父若存雪仇之心,便可登高振臂,渤海军中定云集响应......故而,沈济舟亡我父心不死也!”
“那日,我父刚授完我和樱娘功夫,便有下人报淳庸来见。哦,对了,此时的淳庸可不是现在这样,当时却是个精壮的汉子,现在却是臃肿的蠢猪!”
说着,李七檀瞥了一眼淳庸。
淳庸一阵气恼,怒道:“你!......”
李七檀根本不理他,自顾自道:“当年淳庸乃是我父帐下四校尉之一,作战勇猛,功夫精熟,更表现的对先主公忠心耿耿,先主公和我父多有称赞,我父更高看与他,私下结为异性兄弟,世代交好,先主归天之后,这淳庸也闭门不出,一副高洁忠贞做派,所以我父不见任何人,独见他一人。更是手指淳庸,让我和樱娘唤他为淳世叔。当是时,这淳庸也是热泪盈眶,一脸凄哀。”
说到这里,李七檀冷笑一声道:“是不是啊,淳世叔!......”
淳庸哼了一声道:“当年我与尔父,皆念先太守之大义,我对你和樱娘也是真心以待......”
“我可多谢你真心以待啊!”李七檀声音缥缈,更夹杂了嘲讽之意。
“那日淳庸来后,一副义愤填膺之相,说的铮铮之言,更斥我父,先主公之仇,仇深似海,而我父不思报仇,虚度光阴,妄为大丈夫......我父起初并不为所动,直到后来,禁不住他多次挑唆,终是动了杀沈济舟,复韩氏渤海之念......”李七檀缓缓道。
苏凌闻言,幽幽一叹,颇为遗憾道:“唉,李将军一世光明磊落,如何能知小人毒蛇之心也!......杀念既动,怕要功败垂成,白白落入旁人彀中......到最后落得个人死族亡的下场啊!”
李七檀目光闪动,一脸的悲痛和遗憾道:“苏凌啊,苍天如何不使我早些认识你......若真如此,你当时若在渤海,定可勘破一切阴诡......我父,我李氏一门三十三口,也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身陨魂消的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