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背对着镜子低下头去,唯有弥昂直视向那魔镜,再脱不开眼。
扭曲的镜面中,一团团波漾显现而出,伴随着水流涌起般的声音,与一段动听又刺耳到令人想要捂住双耳的叹息,一条光滑反曲且生有利爪的肢体从魔镜的扭曲中探出身来,她的身形既妖艳又令人作呕,苗条纤细,皮肤如丝绸般白皙光滑,面庞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精致,在凝视的时候,弥昂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些许自我厌恶般的波澜,这完全是来自对方的魔力所影响。
不需要多提示弥昂也知道她们是恶魔,色孽的女妖,虐待狂和谄媚者,色孽最庞杂的恶魔,她们就像是人类欲望映射出的过度造物,而如此到来的并不只有一个色孽女妖,接着第二只色孽女妖也探出了她的身子,在弥昂担心还会不会有恶魔接着到来时,那面魔镜中的怪异景象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旷深邃如紫色星河般的漩涡。
两名女妖以恰合的姿态聚合在魔镜身旁,弥昂忽然明白过来,真正重要的并不是那两个恶魔女妖,而是那面巨大的晶镜,扭曲晶镜不是一个单独的色孽女妖,而是一对能够忍受彼此的女妖双子。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由一个华丽的扭曲晶镜连结并巩固的,扭曲晶镜既是武器,也是恶魔本身。
“看看镜子,我们来叙叙旧,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丝者如同诉说悄悄话般轻声道,弥昂直视着那面巨大的魔镜,眼睛无法从其上移开。
很快,他逐渐看到了,听到了,几乎从灵魂深处诉说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内心被意志所压下的一些东西正在被挖掘翻出。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只不过是个私生子,毫无荣耀可言……那些声音这样诉说着,声音仿佛是来自弥昂自己的内心深处。
“只有这些吗,我早就摆脱这些阴影了,你们就这点能耐?”弥昂咬着牙讥讽她们。
“不止这些,耐心点深呼吸,我还有的是把戏。”那个自我舔舐的低语轻声道。
伴随着扭曲晶镜的活跃,女妖们开始歌唱起来,周围的空气随着魔镜的力量扭曲撕裂,据说直视扭曲晶镜的人会被自己最强烈的恐惧与欲望的反射所迷惑,而弥昂正直视着它,来自毒药与恶魔魔法的双重作用正在不断向他心灵的深处挖掘。
他看到血,尸体,无数的乌鸦站在腐尸上,它们的目光诡异而邪恶地盯向自己,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声,弥昂茫然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很快,他踢到了第一具尸体,弥昂蹲下身看去,虽然满是血污,但他能看清那是奥兰多苍白的脸,他还睁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继续在荒芜的大地上向前,一个个翻开那些尸体,他看到他昔日的导师、曾经较量的对手、尊重的骑士、新认识的朋友,还有他的母亲,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在被满溢的哀伤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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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弥昂回身看去,一个人影快速扑了上来,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阵冰冷的尖锐刺痛钻入了他的胸腔,他感到呼吸如在水中般沉重痛苦,而将剑刃刺入他胸口的那人,他看到她有银白的发丝,矢车菊紫的眼睛,她的半张脸上满是愤然与困惑,而另外半张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一道泪痕般的纹路逐渐延伸。
“维,我……”他想诉说着什么,但涌出的血和痛苦却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们根本一无所知,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些!”现实中的弥昂开始咆哮起来。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这从不重要,我只在乎你感受到了什么?”
周围的一切在紫色的雾气中翻腾,四周的万物开始倒卷着消失,环境扭曲变化,仿佛一个梦境钻入到了她的脑海里,他本能地想把那梦影赶走,但其却不断渗入。
他在雾中奔跑,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他,他能听到它刺耳的呼吸声,还能想象出它爪子从树枝上掠过时的咔嗒声,当他气喘不停的时候,他靠在一堵古老颓倒的围墙边缘,躲藏着,倾听着怪物爬过时的摩擦声,而他脆弱的双手中空空如也,感觉瘦弱的连剑都拿不起来。
“这只不过是个古旧的回忆故事,又能有什么用?!”
“是的,他们只是故事与回忆,但你的情感是真切的,再深入些……”丝者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弥昂,即使背对着魔镜,除术士外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其魔力所带来的恐慌与自我怀疑逼迫得近乎晕厥,但弥昂却仿佛在自我问答般不断挣脱与深入下去。
就是要这样,她需要这样的战士,她需要摆脱那个该死的恶魔王子,没错,她必须让那个所谓的神之宠儿离开,否则她在这座城市的荣光可就难以保存了,因此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为她效命。
而弥昂不在乎周围万物的一切,不断往自己的内心深处挖掘躲藏而去,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可以说自己无所畏惧,但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无可否认,而现在到了直面的时刻了,否则即使再度面对恶魔王子也定然无法取胜。
直到最后,他站在了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庭院内,加斯科涅城堡的庭院,他的家,而他站在这里,开始发掘出他回忆中最初与恐惧所连接的时候,然后面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