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一章 机智的张居正

特别是在公司组织结构与商业模式一书中,高翰文几乎是用新制度经济学的思维贯穿了全书的,无论何时都要回答一个问题,公司为何而存在,业务为何而存在?部门为何而存在?

在里面几乎隔山差五就在强调,公司的存在是为了降低交易成本,而不是为了创造价值,是为了公司内外的人能创造价值,是为了降低公司内外的人创造价值的成本。

公司不是一个独立的主体,没有一个人叫公司。如果公司自身能创造新的价值,那其实是窃取了公司内外人员的价值,必然是公司的控制人在借公司价值的名义套利公司的财富,必然导致对内压抑,对外必然依靠官府才能维持销售,直到最后公司存在的成本越来越高,最终分崩离析。

这里面还牵扯出风险收益,公司只追求与风险相对称的收益,而应当拒绝套利,也拒绝追求超额收益。

任何由这个套利,超额收益想法的,必然陷入弯道超车的路径依赖中,最终难以挣脱困局。

公司只是一套制度设计,这一套设计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就是降低交易成本,提供比市场更低的交易成本的交易方法,否则公司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就不应该存在。

虽然新学很早就在讲套利、投资、投机、赌博四者的区别,但这一次套了个公司的语境,很多人果然看着顺眼多了。

好些人以前都只是觉得新学在玩弄文字概念呢。

在第一章结尾,高翰文还加了一个彩蛋,如果公司部自己主动创造价值,单纯依靠让员工、客户创造价值,公司不能从他们创造的价值分利怎么办,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高翰文当然没在这里写答案,要看答案,那得去经济大学堂读书,或者去听经济大学堂的高价内部演讲课了。

虽然话说得点到即止,但聪明人还是明白的。

这个公司可以是公司,可以是作坊,也可以是王朝。

皇庄、官田的存在不就是公司想自己拥有一套自己的价值创造路径吗?

但事实是,哪朝哪代没皇庄、官田,到后来,该帝国财政崩溃还是崩溃。

最核心一点就是能不能普遍地征税。如果能够做到普遍征税,朝廷压根就不应该在意是皇庄民庄,官田私田。相反,如果社会税低,皇庄官田税高,那自然有人源源不断地制造亏损把皇庄官田变为士绅民产民田。反之,亦然。

只是在这变过去变过来的过程中,掌握变不变得过去的人,才是最大的赢家。朝廷士绅,百姓都成了给这些隐藏在幕后的人的帮工了。他们赚钱简直就跟赌场抽流水一般,还不用担当恶名。朝廷甚至天子反而成了这些人的挡箭牌。

当然,能从这里看到高翰文故意说一半的潜台词的并不多。但这里面必然包含了正在里面身着便服,耷拉着脑袋一心看书的张居正。

如果允许一个税费套利机制长期存在下去,甚至人为制造一个高低地位差异来保证税费差的合理性,那么任何王朝的财政都是要走向覆灭的。跟朝廷手里名义或实际拥有多少皇庄、官田、矿场无关。甚至越拥有越失去。

张居正,早就领略了新学的厉害,但以前是厉害归厉害,但终究是太间接了,哪怕是宋应昌展示的统计学,不过是多一双看问题的眼睛罢了。但历来真正缺的不是看出问题,而是解决问题。没想到这一次,直接把这些道理隐晦地点了出来。

只是想要向全大明普遍征税,要怎么做呢?张璁之前搞过一条鞭法,现在也废弛了。而且要废除宗室士绅特别是藩王与官僚实际上的免税权,难度何其大?内廷有谁跟自己志同道合呢?

想着想着,张居正突然灵光一动。

花了两百两银子买了一套,立刻就直奔高拱的府邸去了。

这东西既然风险这么大,自然是要找个不怕死的高个先趟一趟深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