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无月,只有碎如米粒的星星,夜很黑,无风,倒是不冷。
乡村沉睡了,静静的,连狗也不叫一声。
远处偶尔升起一朵烟花,像逆行的流星,在天际悄然绽放。
芸芸众生中,有人怨时光匆匆,总想拒绝未来的到来;有人却嫌岁月太漫长,提前庆祝新的一年。
对他们来说,新年就是新生,就是希望,不管前一年多么不堪,多么艰难,放几枚烟花,仿佛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星光下,乡村的房屋影影绰绰,乡村的道路隐隐约约,仿佛一条灰色的布带,一头系着乡土,一头系着世界。
游走在世界边缘的赵小禹,被这条布带扯了回来。
世界再大,终究不是家。
玩再多的琴棋书画,终究要回归到吃喝拉撒。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就算他已不是从前的他,家还是那个从前的家。
此时,他又被这条布带扯上了村南的渠坝,扯到了远处的红柳林。
黄纸烧了起来,明亮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两个坟口,在火焰中像两张巨大的人脸。
烧完纸,陪爷爷和爸爸说了会儿话,赵小禹又返回到村里。
这些年,村里的变化很大,最大的变化是,原来的荒地都变成了农田,道路被压榨得很窄,两辆车会车时,需要十分小心。
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时代,人们都忽略了留白,每一寸土地都赋予了经济价值。
好在村口的那个土堆还在,那是留在赵小禹内心深处最难忘的记忆。
他爬上土堆,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曾几何时,他就孤独地坐在这里,等着去公社办年货的爸爸回来,清脆的自行车铃,那是最动听的音乐。
曾几何时,他就孤独地坐在这里,每当有村里的女子经过时,他就跑过去问人家:“你能给我当妈妈不?”
曾几何时,他就孤独地坐在这里,看羊倌老汉赶着羊群经过这里,听他唱那些自编的歌曲,听到吆喝那声不知所谓的“嗷号,嘶——”。
曾几何时,他就孤独地坐在这里,眼巴巴地望着放学回来的学生。
……
黑暗中,赵小禹似乎真的看到了这一幕幕场景。
村子活了起来,各种人,牛马羊,无声地从下面的路上经过,只有两个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自行车铃声,和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的笑声。
赵小禹一时兴起,跑到下面的田地里,抱了一抱葵花杆上来,点了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