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兰说:“好!他一直把我当嫂子,当姐,当妈,就是没当过老婆,说你救了他,他如果再抢了你的老婆,那就是禽兽不如了,所以他至死没碰过我,所以我只有舜然一个孩子。”
“舜然,舜然,我们的孩子,”赵天尧的眼角滑出两颗浊泪,“听筱雨说,她没了?”
“嗯,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替她男人出头,被那帮畜牧踹掉了一个腰子,后来又拼上命给赵家留后,九零年没的,刚好五十岁。”
赵天尧的身体有些颤抖,双手紧紧地抓着那杆烟袋,仿佛那是一杆枪,他要拿着它给早逝的女儿报仇。
董淑兰的语声却很平静,娓娓道来,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也是个倔强的孩子,她那体质,要孩子必死无疑,我也劝她别要,可她说,不给人家留后,还算什么媳妇?大夫说,如果是一般人,估计等不到孩子出生就死了,可是她硬生生地把筱雨生了下来,又硬生生地活了十年。她走的时候,我在跟前,她笑着对我说:妈,我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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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也不难过了,她觉得那样活得值,那就让她那样活吧,你也别难过了,怎么活也是活,怎么死也是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死去,也是一件好事。”
一番努力地克制后,赵天尧终于平静了下来,问:“三儿也走了?”
董淑兰说:“嗯,八七年走的,七十了,也算高寿。他其实五十三岁的时候就查出是癌症,死活不去治,疼得厉害了,就吃几片药片片扛着。那十几年,他一点也不像病人,立立正正,刚刚骨骨,还经常替女婿打架,扑得虎也似的,赶死也没说过一句怂话。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心太硬了。”
抹了把眼泪,“我骂了他一辈子逃兵,可他还是提前逃跑了。”
太阳在两狼山中间沉了下去,这时候的村庄美如画,翠绿的玉米林,开着黄花的向日葵,沉甸甸的麦穗,懒懒散散的乡民,归圈的羊群……
赵小禹带着赵筱雨爬上屋顶,坐在最高处的屋脊上,注视着西方变幻莫测的云彩。
那些云彩似汹涌澎湃的海洋,似千军万马的战场,似远古时代的旷野,成群的野兽横行;似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市,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看那个将军,穿着盔甲,按着剑站在船头,多威风!”
“你没看见岸边还有个少女吗?穿着红衣服,正在向远方眺望,多可怜!”
“看见了,她正在迎接那个将军呢!”
“不,她是在送别,我看见了她的眼泪。”